【朱簫】不問歲月任風歌 Ch.2 (10/15更新於6F)

初夏

本篇曾在2009年發表在36雨。

----
１
　　入秋的波士頓，康橋。
　　朱聞伸手到大衣口袋裡掏出鑰匙，打開了公寓的一樓大門。老祖宗為了讓他在這裡安心念書，可謂出手闊綽，毫不手軟地為他租下了一整間公寓──一房一廳一衛以及一個設備齊全的廚房，聽說還有洗衣機和烘衣機。一個留學生所需要的一切生活起居老早就讓人打點好了，要什麼有什麼，一應俱全。
　　身後的幾個壯漢忙著把行李搬下車、搬到他所住的三樓。朱聞背著筆電走上樓梯，悠閒地打開公寓的門和窗，看下去就是街道，復古的石板路兩旁排列著小巧的花園，偶爾有一些咖啡店隱藏其中，咖啡香隨著微冷的風送進窗戶，秋天有些陰暗的天氣也遮掩不了街道上的慵懶氣氛。朱聞伸了個懶腰，他喜歡這種感覺。
　　「大少爺，東西都搬上來了。」其中一個壯漢走過來向他報備，「請問還有什麼吩咐嗎？」
　　朱聞轉過頭看了看自己的行李，搖了搖頭，「沒事了，你們回去吧。」他從皮夾裡捏出幾張鈔票，「這是小費。」
　　「大少爺，我們是奉上頭的命令，不需要收小費的……」
　　「收點小費上面的人會砍你們的手嗎？」朱聞挑眉笑了笑，把那疊鈔票塞給那著年輕的亞裔壯漢，「跟你的伙伴們平分吧，晚上去吃點好的。」
　　那年輕的壯漢呆了一呆，隨即便彎身向他道謝。朱聞揮了揮手，「快回去吧。」
　　幾個壯漢走後，朱聞開始著手整理自己的新居。雖然那些壯漢們可以幫他把東西歸位，不過他不喜歡別人──尤其實陌生人碰他的各種私人物品。打開電腦、放上一點經典爵士樂，朱聞愉快地哼著歌、工作起來。

　　哈佛大學的台灣同學會很快地為所有初來乍到的新生們舉辦了一場熱鬧的迎新聚會。雖然同學們並不知道朱聞真正的來歷背景，但只憑他的身高、外型再加上本來就是愛玩愛鬧的個性，就足以在迎新上成為眾人目光的焦點；特別是學姊們（當然還有一些學長們）他鄉遇帥哥，有企圖沒企圖的都跑來瞎鬧，朱聞自己倒是如魚得水，一場迎新活動下來他已經混得跟一個舊生一樣熟了。
　　朱聞走出洗手間，眼前學長姊們似乎又包圍了另外一個新生，驚呼聲此起彼落。朱聞好奇地湊進人堆裡，眼前一個穿著黑襯衫、黑色牛仔褲，掛著一條銀灰色圍巾的修長人影跳入視線。一身黑雖然看來低調，但朱聞卻深深地覺得那黑色帶有一種獨特的魅力，在極度的壓抑下蠢蠢欲動。
　　「你來念什麼博士？」
　　「歷史。」他開口，聲音不算特別，但是很好聽、很像DJ的那種，「東亞歷史。」
　　「哇，那你是那個誰的學弟……」
　　朱聞跟在人群裡聽他一一回答大家的問題，不急不徐，又帶著一點冷漠，對這個人越來越有興趣。這個男人面無表情的像是一台機器、回應大家問題就好像是例行公事一樣簡略而安定。即使到後來已經出現一些非常私人的問題，他仍然維持著那種態度，好像他其實是在幫一個毫不相關的人宣讀一切的資料。
　　是個有趣的人，朱聞心想。

　　朱聞承認自己真的對那個一身黑的男人起了興趣，不過也僅止於此而已──或者說，以他所能付出的、少得可憐的時間來看，也只能僅止於此了。雖然課表上的課程不過寥寥四五門課，但真正過起日子來根本不是那麼回事。朱聞打了一個很大的哈欠，在心底小小地腹誹，「這種生活根本不是人過的……平均一天只睡三個小時的人生像話嗎……」
　　好不容易熬過一個星期，朱聞飛快地拎起包包外套就往哈佛廣場跑，落荒而逃得非常明顯──反正他只要暫時離開這個鬼地方，其它的也顧不得了。
　　大概因為是周五下午，哈佛廣場四周的幾家咖啡店都坐滿了人。朱聞左鑽右找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看起來生意比較清淡一點的小店，一推門，在撲鼻的咖啡香中，朱聞很悲哀地發現，連這家店也客滿了……
　　在離開前不死心地再看一眼，正好被他抓到一個正起身離開的客人。朱聞立刻溜過去把自己的包包往椅子上一放，心情愉快地掏出皮夾去櫃台為自己買了一杯特大號的拿鐵，還有一大份潛艇堡。吹著口哨回到位子上，朱聞這才發現和自己共用一張圓桌的、正坐在自己對面的那個人竟然就是那個一身黑的男人。
　　「啊，是你。」
　　男人抬起頭來，很明顯地皺了皺眉，臉上有著一點被打擾的不愉快與疑問，「抱歉，我不認得你。」
　　「對不起，是我沒禮貌。」朱聞搔搔頭，「我在上個禮拜的台灣同學會迎新上有見到你。」
　　「喔。」男人對這件事顯然並不怎麼在意，只是淡淡點了點頭，「你好。」
　　在男人把視線放回手上的書之前，朱聞搶先伸出右手，「你好，我是朱聞蒼日。」
　　男人又皺了皺眉頭，但還是從善如流地伸出手和朱聞握了握，「簫中劍。」
　　對話到此結束。簫中劍很快地繼續埋首書本，朱聞也很知趣地閉上嘴巴，低頭努力消化那份潛艇堡。雖然相對無言，可是卻有種莫名的輕鬆。朱聞大口咬下潛艇堡，即使夾在裡面的芥茉和美乃滋應聲擠得滿手、兩片生菜掛在麵包邊緣搖搖欲墜，他卻難得地沒在第一時間急急忙忙維持優雅形象──因為坐在他對面的男人絲毫不會讓他覺得侷促不安。小店裡的座位並不寬敞，他卻有種旁若無人的安全感。
　　在解決了潛艇堡之後，朱聞擦擦手、擦擦嘴巴，滿足地嘆了口大氣。賴著坐在那裡喝了幾口咖啡、順便觀察一下對面認真讀書的簫中劍。簫中劍對他的視線沒有任何反應，不知道是視若無睹還是根本沒感覺，反正他就是保持固定的速度安靜地翻書，八風吹不動。朱聞看了很久，最後還是很認份地從包包裡拿出一疊資料和筆記本，讓下個禮拜的案例佐咖啡下肚。
　　氣氛一直都維持在這種微妙的安穩中。
　　直到大約六點，簫中劍把書籤插進手中的精裝書，低頭拿起包包準備離開。感覺到簫中劍動作的朱聞立刻快手快腳地也開始打包自己的東西。他很順手地把所有的文件全部扔進包包、紙筆雜物也全部塞進去，飛快地站了起來。
　　簫中劍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只是逕自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很意外地發現朱聞竟然就跟在他後面。簫中劍很冷靜地當作背後的人只是湊巧與他同時離開，當下也不甚在意，只是當他一步步地走回自己租賃的小閣樓時，他發現朱聞仍然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
　　在走上門前的台階之前，簫中劍倏地停步轉身，冷冷地看著背後帶著大大微笑的傢伙，「你想幹什麼？」
　　「沒有啊，我只是回家剛好走這條路。」朱聞抬起手往不遠處的公寓指了指，「那邊，那棟外面有常春藤的公寓三樓，就是我家喔。我家外面的小花園裡有一個小天使噴水池……」
　　簫中劍並不打算搭話，轉過身就要去開門。朱聞趕忙叫住他，「欸，不要這樣嘛，好歹大家都是台灣來的，一起去吃個飯好不好？」
　　簫中劍唰地旋過身，「不、用。」
　　骨節分明的兩個字。朱聞對簫中劍的強硬回絕並不以為意，還是維持著泰山壓不倒的迷人微笑（雖然在簫中劍面前似乎形同虛設），「哎唷，簫兄，給我機會、給我餘地嘛……」
　　簫中劍重重地擰起眉，一個微笑一個皺眉隔空交火了半晌，朱聞才歪歪頭，垮下了肩膀打破了兩個人的對峙，「抱歉，我不是在勉強你。」
　　簫中劍的眉頭似乎有些鬆動，看著朱聞的眼神也微微地改變了。他靜靜地看著朱聞，好像在評估一些什麼，最後才慢慢地開口，「你想吃什麼？」
　　「你想吃台灣菜嗎？我知道有一家台菜館子喔……」朱聞搶上去搭住簫中劍的肩膀，半拖半拉地把他帶回人行道，一路往巷子裡的飯館走。近晚的陽光把兩個人的影子拉的長長的，灑落在石板小路上。

　　晚餐桌上的氣氛比起下午顯然鬆動了不少，雖然從頭到尾朱聞說話的時間大概有九成九，坐在他對面的簫中劍安靜地聽他天南地北胡扯，只是偶爾辛辣地回敬一兩句讓朱聞暫停三秒（包括當他告訴現在二十九歲的朱聞自己只有二十七的時候，朱聞的當場石化），但依舊不減輕快的感覺。
　　吃過飯，兩個人慢慢地走在街道上，沿續著剛剛飯桌上的話題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談，直到他們來到朱聞的公寓門口。朱聞停下腳步的時候，簫中劍回過頭，「你住在這？」
　　「嗯，你看，」朱聞指著花園微笑，「有小天使噴泉吧！」
　　簫中劍沒有說什麼話，只是「嗯」了一聲，仰起頭打量著整棟公寓。等到他再把視線放回朱聞身上的時候，本來站在那裡的朱聞正坐在台階上向他招手，「坐嘛、坐嘛。」
　　簫中劍看了朱聞一眼，當真走過去坐了下來。朱聞把手撐在身後，攤開身子，「那天迎新同學會，我聽說你來念東亞歷史博士？」
　　「嗯。」
　　「為什麼想來這裡念東亞歷史啊？要念這種東西不是應該去日本、北京之類的嗎？台大不是也有研究所？」
　　「我喜歡這裡。」
　　「啊？」
　　「我之前在麻省理工學院念博士。我喜歡波士頓的感覺。」
　　「也是，它是個很不錯的地……等等，你說，你之前在麻省理工學院念博士？」
　　「嗯。」
　　「你比我小兩歲耶，怎麼可能已經念完一個博士學位了？」
　　「很奇怪嗎？我十六歲進大學、十九歲時直接申請博士班，二十二歲拿到博士學位以後開始工作……」
　　「那你第一個博士念的是什麼？」
　　「……精密儀器設計。」
　　……
　　「你看，從這裡可以看到月亮耶。」
　　簫中劍順著朱聞的目光往天上看去，圓滿的月亮在天空中散發明亮的月暈，他有些茫然地注視著滿月，思緒不由自主地有些飄離，這時他聽見朱聞笑著說，「欸，我覺得台灣的月亮比較圓耶。」
　　簫中劍頓了頓，才輕輕地開口，「我也這麼覺得。」他跟朱聞一起仰起頭看著黑暗天幕裡高掛的月亮，沒有再說話。朱聞大概是剛剛一路講累了，又可能只是在發呆，但反正就是不說話。氣氛並不尷尬，可是簫中劍卻有種莫名的衝動。他收回了投往月亮的視線，像是夢囈一樣地慢慢開口，「我在來這裡念書之前，因為工作的關係去了這個世界上很多地方。有的時候當我抬起頭，我看不到月亮，整個天空都是煙霧……或者，我會看著月亮想到那時應該是台灣的中秋節……」
　　朱聞微微偏過頭，看見簫中劍的側臉。他的臉龐依舊沒有什麼表情起伏，可是卻彷彿在深處流動著某種情緒，很像是裝在薄薄瓷瓶裡的腐蝕性液體，被完美封存的危險。朱聞選擇安靜，只是聽簫中劍斷斷續續地說了一些不連貫的經驗，從這些細語裡他悄悄記下了一些疑問，像是那個被煙霧遮蔽的天空。
　　簫中劍的話聲漸漸停了。朱聞看著他，而他只是安靜地看著月亮，末了閉上了眼睛。

毛竹莞尔

很喜欢这一对

藍月

「簫兄，褲子不能脫喔！」 我被這句話給萌到了~

無知也是一種幸福,因為我就是這種人XD~

小白白

什麼是倒僵屍跟哭調仔.....？

無知也是一種幸福.......好複雜...的一句話....

mist198519

朱聞與蕭中劍兩人，大概是同一種人吧
一個內斂，一個外顯~~~

初夏

２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當簫中劍第三次在哈佛廣場附近被朱聞堵到的時候，他很悲哀地在心底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入秋的波士頓已經帶了明顯的寒意，微笑著站在他面前的朱聞穿了一件長風衣，圍著一條暗紅色的圍巾，加上手上抱著的兩本厚厚精裝書，端的是一副明星架勢。
　　只是，簫中劍更悲哀地發現，自己卻再也無法像過去一樣皺起眉調頭就走。
　　朱聞笑嘻嘻地走上前來，「簫兄，好久不見啦！」
　　簫中劍簡單俐落地「哼」了一聲。
　　「哎唷，不要這麼冷漠嘛。」朱聞還是一樣地微笑著快步上前來搭他的肩膀，「我發現了一家很讚的店喔，是一個穆斯林先生開的，他賣的烤羊肉串超好吃！」
　　簫中劍不置可否地任由朱聞領著他在巷弄裡穿梭。很久不曾這樣與人靠得那麼近了，簫中劍在心裡想著，可是他卻也沒有推開他。他為自己一手打造的城似乎正一點一滴地被瓦解，是有些不安，可是卻又好像很安心。他覺得矛盾，但卻找不到問題的癥癤──是不是在逃避著什麼？是不是眷戀著什麼？
　　這一餐吃得非常痛快，簫中劍自己都被氣氛感染著乾了一瓶啤酒，更不要提朱聞瘋了一樣地跳到椅子上唱起歌來。雖然簫中劍很確定自己對朱聞的行為感到前所未有的丟臉，但他卻沒有阻止他。因為他知道，憑朱聞的能耐，兩瓶啤酒要醉是不可能的，這頂多算是種藉酒裝瘋的發洩罷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朱聞還是跟在餐館裡一樣蹦蹦跳跳地唱著A-Mei的〈三天三夜〉，客觀來說真的很像個發瘋的醉漢。簫中劍走在朱聞後面，跟他保持了一點距離，就這樣看著朱聞在安靜的街道上又唱又跳，像個小孩，又像個小丑。直到回到朱聞的家門口。
　　朱聞在人行道上轉了一個圈，莫名其妙的彎下腰向跟在他身後的簫中劍行了一個紳士禮，「簫兄，have a good night！」
　　簫中劍有點好笑的看著朱聞的表演，「我應該要喊Encore嗎？」
　　朱聞大大的笑了起來，「那就再來一首Encore好了，簫兄要聽什麼歌？」
　　「晚安曲。」
　　聽到曲名的朱聞當真有模有樣的開始哼起前奏：「讓我們互道一聲晚安，送走這匆匆的一天──」
　　不過他還算識相的開始邊唱邊往自家門口移動，連送飛吻彷彿自己真的是個即將結束演唱會的巨星。
　　簫中劍抱著手站在人行道上看著朱聞含情脈脈地唱著晚安曲，搭配著他認真無比的舉動，看起來是滑稽的，可是莫名的卻也有種可憐。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簫中劍也不知道，搞不好那只是自己的投射吧。相對於自己連大笑都不敢，朱聞這樣不顧一切的釋放真的很令他羨慕──如果有一天自己可以像朱聞一樣在大街上大聲唱歌、瘋狂跳舞，大概所有認識自己的人都會感到不可思議吧。
　　正自陷入思考的簫中劍倒是沒有注意到朱聞原本戲劇性十足的動作在他把手伸進包包裡摸鑰匙時嘎然而止。
　　當簫中劍感覺道週圍安靜下來的時候，入眼的是朱聞的愁眉苦臉。
　　「怎樣？」
　　「我……我好像忘了帶鑰匙……」委屈。
　　簫中劍差點沒有直接把朱聞扔進那個他很自豪的小天使噴泉裡。他伸手扯過朱聞的包包，拉開所有夾層把裡面的東西一股腦的全部倒出來，記事本、手機、筆記本……各式各樣的東西淅哩嘩啦的跌了滿地，就是沒有鑰匙。簫中劍瞪了一旁攤手表示無辜的朱聞一眼，「大衣拿來。」
　　朱聞倒是很乖的脫下大衣遞給簫中劍，一點金屬碰撞的聲音都沒有。當簫中劍的眼神再度銳利的往朱聞身上射來，朱聞搶先開口，舉起雙手一付投降的樣子，「簫兄，褲子不能脫喔！」
　　簫中劍發誓自己的脾氣真的變好了。他揪著朱聞的領子把他拖到自己面前，很俐落的開始用標準程序搜身。
　　簫中劍的動作讓朱聞有點驚訝，但他還是維持著那個投降的姿勢任由簫中劍在他身上找鑰匙。
　　東拍拍西摸摸了一陣，簫中劍只好也同意朱聞真的沒帶鑰匙。看著朱聞一臉委屈又好像有點心懷不軌的樣子，簫中劍當然猜得到朱聞在打什麼主意，但他並不想自己先承認，「所以呢？」
　　「所以……」朱聞很快的把滿地的雜物收拾妥當，包包一拎大衣一穿，一溜煙黏到簫中劍身旁勾住簫中劍的手臂，「只好拜託簫兄暫時收留我囉！」
　　簫中劍費了很大的力氣告訴自己的拳頭不要衝動，再很努力的把朱聞從自己手臂上撥開，「如果我說不呢？」
　　朱聞一臉誇張致極的震驚表情，手捧心口倒退三步圍巾一甩──
　　「當我沒說。」簫中劍很有自知之明的轉身就走。再跟朱聞耗下去大概連甩髮、倒僵屍或是哭調仔都會隆重登場，他可沒有興趣在越來越冷的異國街道上聽一個醉漢唱戲。
　　朱聞像是個得到了天大禮物的小孩一樣笑嘻嘻的跟在他身後，跳舞一樣的往前走，直到相隔不遠的公寓門口。
　　簫中劍掏出鑰匙開門，一邊覺得很荒謬。他和後面那個叫做朱聞蒼日的傢伙一點都不熟，只不過是同樣來自台灣的學生，只不過是在咖啡店和超市裡巧遇，那個傢伙卻好像把自己當成了自己失聯多年的好朋友一樣，毫無顧忌的在自己面前又哭又笑，這到底是什麼意思？他不了解朱聞，朱聞更不可能了解他。兩個不了解的人，卻又好像很熟絡的要擠在一間小閣樓裡過夜？這樣算不算是引狼入室？
　　簫中劍有些自嘲的想，「不過反正，自己也沒什麼好讓他圖謀不軌的吧。」

　　當朱聞踏進簫中劍的小閣樓，他必須承認他是被嚇到的。當然並不是因為那裡面很髒亂或是很豪華，而是牆上的照片和筆記紙，有些凌亂的佔滿了一進門就會看見的那面牆，同時也延伸到另外的兩面牆上。照片都是黑白的，隨著窗戶透進來的夜風微微的翻飛響動。
　　朱聞不由自主的走向那面滿是照片的牆，入眼的第一張照片是一個坐在門前階梯上的小孩的側影：衣著襤褸的小孩茫然看著前方，手上拿著一個看不出是什麼的娃娃，背景是斷垣殘壁，冒著煙的街道。
　　那張照片的下面是一張筆記紙，上面是有點歪歪斜斜的字體，看起來是個希伯來文或是阿拉伯文。
　　「那是阿拉伯文。」簫中劍從後面走過來，遞給他一杯溫水，隨後念了一個單字，「那個小孩的名字。」
　　朱聞接過那杯溫水，簡單的瀏覽了一下所有的照片，黑白照片強烈地震撼了他，即使洗去了一些激憤，留下的卻是更深沉的疼痛，那一雙又一雙格外黑白分明的眼睛都在訴說一個故事，用安靜卻有力的方式。
　　「為什麼你會有這些照片？」
　　簫中劍轉過身打開桌燈，拉開書桌的椅子坐了下來，「以前工作的時候，順手拍的。」
　　朱聞很大方地一屁股坐在簫中劍的床上，「我一直很想問，你以前到底做過什麼工作，為什麼會有你之前說的那個『煙霧遮蔽的天空』還有這些照片？」
　　簫中劍看著朱聞。朱聞的表情很認真，和剛剛裝瘋賣傻的樣子天差地遠。簫中劍沉默下去，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應不應該告訴朱聞那些陳年舊帳，關於自己的過去、責任和秘密……
　　「如果你不方便說，那也沒關係啦，不要這麼糾結嘛，看得我都覺得要下跪了。」在他開口的前一秒，他聽到朱聞笑嘻嘻的這樣說。眼神重新聚焦在朱聞身上，剛剛那樣專注的神情已不復見。簫中劍怔了怔，那一瞬間的動搖就像是一場夢吧。
　　「不過，這些照片都有故事吧。」朱聞喝光了杯子裡的水，大喇喇地往床上一倒，「雖然這些故事也許都不是什麼美好童話，可是，能聽到這些故事，也不能不說是一種幸福吧？」
　　簫中劍看著朱聞，沒有答話。他從來都不覺得知道這些故事算是一種什麼樣的「幸福」。幸福，不是應該是一種快樂、滿足或是無憂無慮嗎？聽過一個又一個殘缺、失去或是後悔的故事，這怎麼會是一種幸福？
　　「欸，簫兄，你知道嗎，在我看到這些照片之前，我從來不相信這世界上真的有這麼可怕的事。」
　　朱聞的話像是自語。簫中劍沒有打斷他，他向來都是這樣靜靜的聆聽別人的故事。
　　「我從小就生在一個所謂『美滿』的家庭，我也從小就相信我以後一定要做一個『大人物』成就一番事業。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關心家人以外的人，也從來都不覺得別人的生死對我有多重要。」朱聞從床上坐起來，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認真，「可是我突然覺得自己有點蠢。我自以為自己已經『長大』了，但卻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這個世界。」
　　簫中劍看著他瞬間銳利而發亮的眼睛，沉默了一下，才慢慢的道：「朱聞，有句話說，『無知也是一種幸福』。」
　　朱聞笑了起來，雙手撐在床上，放鬆的偏了偏頭，「但那種幸福終究只是無知的幸福吧。人長這麼大卻為自己所享有的無知沾沾自喜，聽起來就覺得很悲哀。」
　　「……很晚了，睡覺吧。」
　　他突然不想再談下去。為什麼不？好像也不是一種恐懼或是逃避，只是他不知道為什麼，不想打碎朱聞現在存在的世界。也許，當他告訴朱聞那些戰火之下的故事，是不是朱聞也不會再像現在這樣快樂？朱聞不適合那樣疲倦而哀傷的世界。簫中劍狠狠的嘲笑自己，拍那些相片、寫那些筆記，還有自己拜師、甚至是過去的那份工作，都是為了要讓自己永遠不要忘記這個世界的殘酷無情，他向來樂意讓每個對現實無知的人被震撼教育，但為什麼要讓朱聞成為例外？為什麼他要這樣保護他？
　　看著很自動的滾上床、貼著牆壁乖乖躺好的朱聞，簫中劍決定自己什麼都不要想。他不想承認的是，也許，他只是不想看到朱聞難過的表情而已。

紫月戀蝶

蕭中劍真的太壓抑自己了
朱武就是會愛上蕭中劍滴

mist198519

蕭中劍去過這個這麼多地方，遇到過什麼事情呢？哪會這麼壓抑~~~

藍月

簫中劍太壓抑自己了......
表面樂觀的朱聞也是有許多無奈......
唉唉唉~~

间间wings

其实我一直都很喜欢朱武的这个招式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