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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悦】中元七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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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坛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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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直达

1^#

发表于 2010-9-13 12:36:51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醉饮黄龙有三个结拜兄弟——笑剑钝、啸日猋和漠刀绝尘，四人皆在冥府谋生，当个芝麻绿豆的勾魂鬼差小头儿。尘世人人不知凡几，瞬息生死轮回成千成万，这鬼差中的小头儿没有成千成万，也是成百成千了。四兄弟不当值的空档儿，总要聚在一处喝个小酒，当然还有两位好友。醉饮黄龙有位挚交好友——尚风悦，外号极道先生，漠刀绝尘亦有位挚交好友——御不凡，二人均在冥府做些文书工作，任小小判官之职。冥府的工作如斯繁巨，判官之数亦成百成千。

六人一处喝酒倒有趣。醉饮黄龙嗜酒而尚风悦嗜茶，醉饮黄龙“不小心”喝错了尚风悦的酒是寻常；御不凡嗜茶亦嗜酒，漠刀绝尘茶酒不嗜，照顾喝醉的御不凡是漠刀绝尘的习惯；人称雅少的笑剑钝同样是嗜茶亦嗜酒，却从来没机会贪杯，因为要去制止驴饮的啸日猋。

冥府之内，每年盛事，莫过于中元佳节。中元节是道教说法，佛教称盂兰盆，民间自有更直白的称呼——鬼节。鬼节当日，鬼门大开，却是冥府最欢欣又最忙碌的日子。阴间鬼魂此日可自由出入冥府人界，享人界之祭供，得佛法之普渡，实乃狂欢之日。冥府各官差平日也只能够因公而返人间，鬼节当日却是同享恩惠。身为冥府官差，更可化作实体不似一般鬼魂缥缈。只是，阴魂鬼怪聚于人间，难免有意外混乱，须得冥府官差倾巢出动，以防不测。故鬼节当日，身为冥府官差总是美好并忙碌，寓工作于娱乐，亦是寓娱乐于工作了。

〖衣纸〗

漠刀绝尘与御不凡在巷道中漫步。虽是夜间，巷道里头却热闹。两旁各户人家，都在门口处燃起香火蜡烛，烧衣祭纸，正是在祭奠那些有主无主的阴魂孤鬼。

御不凡忽感衣袖被人扯住。

“哎喲，能拉住，果然是冥府的官差大爷！”

御不凡见他似有事相求，自然地拉住漠刀停下来。

“官差大爷，您看我好不容易得了一件新衣服。可偏偏没燃尽，好好的衣服打胸口处缺了这么大一个洞。还劳请官差大爷的大架，帮我把那烧剩的衣纸点一点。”

顺着那缕阴魂的所指望过去，果见路边一处纸灰夹杂了一块未烧尽的片儿，颜色花纹和阴魂手中展开破了洞的衣服一致。这边御不凡还未作声，漠刀已走过去捡起那片衣纸，就着旁边的蜡烛燃尽。

“谢谢官差大爷，谢谢！”阴魂看着手中渐完整的新衣，忙不迭地道谢。

道谢的话还未说完，周围的阴魂孤鬼却聚了过来，都拉着漠刀绝尘。

“官差大哥，也帮帮我吧，我这褂子还缺个扣子……”

“先帮帮我吧，官差大爷，这鞋子缺个鞋底儿可不能穿呀……”

“官大爷您行行好呀，这是我娘要烧我的，竟没烧透……”

……

漠刀绝尘被一群孤鬼阴魂簇拥纠缠，万年不变的一号有因茫然无助而崩溃的趋势。漠刀向好友投去求助的目光，御不凡轻笑着摇摇头，“刷”地打开手中折扇，飘逸翩然。

“绝尘阿呆，像我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朋友。”

御不凡笑意又深了几分，指间夹住一张黄色的符，嘴边呢喃。随着符纸燃起明黄焰火，巷道各处未烧透的衣纸再次爬上一道焰边，缓缓燃尽。

众鬼见状，都围过来不迭道谢。待众鬼魂散尽，御不凡才得空抬头，正对上数步开外漠刀绝尘幽幽的目光。

“哈，绝尘，像我这么善良的人当然以乐于助人为己任。”御不凡走向漠刀。

走到漠刀绝尘面前，御不凡合了手中折扇，眉间眼角都是笑意。漠刀没说话，眼中一片温柔，伸手帮他抻了抻衣服的摺皱。

〖法会〗

醉饮黄龙与极道先生在市中闲逛，不觉走到佛寺前，寺中香火鼎盛。平日冥府的鬼魂定被守神挡在寺庙门口不得进入，鬼差也得有指定的通行文件方能放行。鬼节是个例外，人鬼不忌，佛门是要在这天广传佛法、普渡幽魂的。

“好友，那边在耍戏挺有趣，我们就不要进去听人唠叨了。”

“难得今日能够自由进出，还有法会，机会难得，回头再去凑热闹也不迟呀。”

“好友……”醉饮黄龙的声音不情不愿。

“走吧。”极道收了手中折扇，拖着醉饮黄龙进入佛寺。

寺里热闹非凡，大雄宝殿内却肃穆庄严。主持端坐其间讲经，两旁僧侣，周围围坐不少信徒，当然还有凡人难见的阴魂鬼怪聚集其中，都在凝神听经。极道拉着醉饮黄龙走进去，找了两个空的蒲团，自己先盘腿坐下。醉饮黄龙没这么多规矩，坐姿极流氓，引来附近不少人鬼的侧目。

“你……”

极道先生气闷，可是醉饮黄龙一向脸皮厚，自得其然。

主持在讲《大藏经》，极道听得入神。

“哈哈哈~~~”醉饮黄龙不知想到什么，竟然大笑出声。

笑声的音阶还在上升，就被旁边的折扇敲断。

“好友，你就这么一点教养吗？”

“哈，好友我突然想起阿啸说自己三个人出勤达到标准，没必要配搭档。”

“……”

“哈哈哈~~~”醉饮黄龙不知又想到了什么。

“这位先生，你谁呀？”

“哈，好友别生气嘛。”醉饮黄龙压低了声音给极道赔罪。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没教养的朋友……”

接下来，醉饮黄龙似乎安静许多。《大藏经》讲到一半，极道先生有点意外地转头，却发现旁边的好友已经进入浅眠。

“好友……你出去晃晃吧，我呆会儿出来找你……”极道无奈揉揉穴位，推醒旁人。

〖面塑〗

正逢庙会，大街上人群摩肩接踵，热闹非凡。往日里普通的面点摊子，今日也应节地变出许多花样，馒头、包子也都揉捏出各种样式。一向吸引孩子的面人摊，承了这习俗的风头，生意更是繁荣。

“绝尘，你喜欢这个？”御不凡见他定定地看着老板捏面人，好奇问到。

“嗯，只是看看。”

“噗，想不到好友你喜欢这种小孩子的玩意儿。”

“……”

御不凡不理会漠刀皱起的眉头，走过去跟老板讲了几句，又付了钱，竟自己动起手来。

“像我这么体贴又心灵手巧的朋友，当然不介意亲手给绝尘捏一个玩玩。”

御不凡手巧，三下两下就在竹签上捏出一条精致的紫龙，递到他面前。漠刀一直盯着他灵巧飞舞的双手，此刻再看那脸上飞扬腾动的笑意，不觉有些痴了，接过竹签也不说话。

高大威武的漠刀绝尘捏着一根小小的紫龙面人走在街上，吸引了不少目光。旁边的御不凡觉得好玩，扇子越摇越潇洒，漠刀看他高兴心里也就不计较许多了。

“哇——”小孩子顾着抬头看漠刀手中的紫龙，不妨撞到漠刀壮士，往后跌坐地上。

一向寡言的漠刀绝尘有些无措，眼光在手中的紫龙与小孩间游移。

“呵呵，绝尘，像我这么大方的人当然不介意你用我捏的面人去哄小孩子。”

本来扯着喉咙哭泣的小孩欢快地跑走了，手上还捏着那条紫龙。漠刀看着小孩子消失的方向，眼中有一丝的不舍。

“唉，像我这么关心朋友的人，回去再给你捏一个又何妨。”御不凡边说边用扇子轻敲漠刀的肩膀。

“嗯。”

“索性捏一个绝尘面人，好友你说可好？”

“嗯。”

“再捏一个御不凡的。”看着对方顽皮灵动的笑脸，寡言的漠刀又补充一句。

〖庙会〗

雅少和啸日猋也在逛庙会。啸日猋是个跳脱的主儿，雅少紧跟在身后打点却仍然不失幽雅甚至不见一丝紧张零乱，惹得大街上的姑娘纷纷注目。疯玩了一阵庙会也只是走了一半，兴奋活泼的啸日猋也有些累，雅少眼见及此拉了他在旁边一个茶寮坐下。

“哇，有好多点心小吃，要选哪一样……”

“我要杏仁豆腐。”

“甜腻死了，我要桂花藕粉。”

“桂花藕粉更甜腻，你没资格说我。”

“哼，你们就喜欢这种又甜又腻的女人才喜欢吃的东西，真没出息。”

“你才没出息，谁说只有女人喜欢吃甜的，你要吃什么？”

“我要一碗莲子粥。”

……

雅少静静地微笑着看啸日猋一个人在那里折腾，末了才出声叫来老板。

“老板，要两碗杏仁豆腐，一碗桂花藕粉，再来一碗莲子粥。”

很快，老板爽利地把食物摆在桌上。啸日猋闻闻桂花藕粉，又舀一勺杏仁豆腐，再喝一口莲子粥，忙得不亦乐乎。雅少依然温和地笑着，慢慢吃着自己的杏仁豆腐，偶尔舀一勺转到啸日猋碗里，或者直接喂到他嘴边。

正在和食物奋斗的啸日猋忽然转头，眼尖地看到一个小孩子捏着一条紫龙面人欢快地走过，眼中满满的都是羡慕。

“再走几步好像有一个面人摊，吃完了我们过去看看。”

“嗯嗯……”边说啸日猋边以秋风扫落叶的速度把桌面上的食物都清理了。

当雅少拉着啸日猋的手来到面人摊问起那条紫龙的时候，才猜测到似乎是兄弟的好友做的。

“要不，回去让御不凡给你做一个？”

啸日猋没回答，脸上有些失望，眼睛却仍然巴巴望着摊子上的面人。

……

在庙会的尽头，啸日猋一手捏着根面人，一手捏着两根冰糖葫芦，嘴里还吧唧着糖块儿，雅少在旁边跟着，笑得一脸宠溺。

〖平安符〗

极道先生的《大藏经》听了大半，就有点静不下心来。走出大雄宝殿，张望了一下，却不见自己那好友，有些意外。

“极道好友。”

“好友，还以为你自己去别处了。”

“我不是怕好友你出来寻不到人，所以只在寺里转转。”

“好友你的好意让极道感激涕零啊，但我还是出来寻不到人……”

“哈哈哈~~~这寺里也没什么好玩的，我刚刚去求了一签，所以没看到你。”

“哦？这位大哥求的是家庭、事业还是姻缘？”

也不待醉饮黄龙吱唔，极道先生已经快手抢了他手中的签纸。

——青云志若腾龙渺，雪梅落尽人独照。此情惜作金兰契，且待晴时共看云。

极道看了看签文，又看了看醉饮黄龙，发现对方的厚脸皮难得地染了些红晕。

“哈、哈，好友，这个给你。”醉饮黄龙把签纸抢回来，又塞了个东西给极道。

“平安符？该不是你自己画的吧……”那不就成了“鬼画符”……

“好友你太会开玩笑了，这是我刚刚在寺里求的。”

醉饮黄龙又在身上掏了起来。

“你看，还有这是给雅少的，这是给啸日猋的，这个是给漠刀，还有御不凡，哈哈哈，制符的小师父见我要得多还多送了我一个，哈哈哈~~~”

“那就多谢好友了，你这做大哥的还真是样样费心呐。”

“应该的、应该的。”

醉饮黄龙很高兴，搭了极道的肩膀。极道本想用折扇打开他的手，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平安符，没有这么做。

“罢了罢了，我们再到别处逛去吧，你不是要看前面耍戏么？”

“哈哈哈~~~好友你最明白~~~”

〖青鹭火〗

雅少和啸日猋一路穿过了庙会大街，不知不觉竟走出了城外。城外虽没有城中璀璨繁荣，又是另一番景致。一片接一片的田园望不到边，安宁又隐动着万物生机。远处似乎是村落人家，传来纯朴的歌声和笑语。啸日猋是孩童心性，在这广阔天地间更是随心所欲地野，追着幽幽的萤火虫又跑又跳。雅少看着他如此天然，脸上一派淡定的风雅，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欢喜与柔软。

二人且行且走，不觉就到了一处田野，聚了不少村郊野民，在田野边设了供，香烛衣纸不缺。只见，许多村民们将七色衣纸裁作细长纸带，又忙忙碌碌、热热闹闹地把这些纸带缚在地里的作物上。

“雅少，他们在搞什么？”

“这是一个祈求丰收的仪式。”

一阵凉风吹过，七色的彩带飘扬，煞是好看。雅少走过去跟几个农人念叨了几句，又拿了数条裁好的七色纸带回来，递给啸日猋一些，自己也弯下腰把彩带缚在作物上。

“怎么把纸带缚在我身上了？”

啸日猋抬起头望着雅少，笑得一脸天真的满足。又一阵凉风翻过，吹得两人衣袂翩飞。

“真好看，在你身上更好看了。”

雅少也跟着笑了，正想伸手去摸他的头，忽听村人一片惊呼。仿佛一只浴火的凤凰低掠而过，然而那火焰的色泽却是幽幽的磷青。

“雅少？”啸日猋也惊呼出声。

“我想该是青鹭火，能带来丰收的妖怪。”

雅少的话还没说完，只见啸日猋已尾随那只青鹭火飞奔出去，一脸的兴奋。

“好大的鬼火，还是萤火虫？萤火鸟吗？”

雅少在后面见他似乎没听到自己的话，摇摇头，也笑着飞身跟上。

〖河灯〗

漠刀绝尘与御不凡随着熙攘的人群一路逛去，不知不觉到得河边。河边此时最是热闹，七月半放河灯的习俗最盛，男女老少都在那河边桥上把手上的莲灯放入水中，随水流转。在河边瞧了一会儿，御不凡拉了漠刀到桥上去，果然在桥上看，又是另一番的图画。长河两岸灯火辉煌，游人如织，河上波光水粼，其中河灯点缀更见繁华似锦。适时清风阵阵，让人身心舒爽，内心温暖洋溢。

“像我这么懂得生活的人，当然知道哪里的景致最好。”

“嗯。”漠刀为眼前景色动容，映着灯色的脸竟似暖春冰融，柔柔地泛着笑意。

“绝尘，你可也想试试？”

“……嗯，我去买。”

“噗，绝尘你太自觉可不好。何况这河灯买的固然精美，却少了几分别致风情，倒不如自己做的好。”

“我去买纸。”

御不凡拉住正要转身的漠刀，摇了摇头，把手中的折扇随意往腰间一插，转手翻出许多符纸来。漠刀正想说什么，却见他已经就着黄色的符纸双手翻动，一阵子功夫，一朵艳黄的带着些红色咒纹的莲灯就在他手中绽放。

“呵，像我这么厉害的人，绝尘你就不要惊讶了。”

漠刀在莲心处点了蜡烛，两人一同把莲灯放入河中，又携手看了许久，正要离去。

“两位官差大爷，请留步，这可是你们的河灯？”

红衣女子从水下冒出来，托着他们刚才放下飘远的河灯。

“咦？如此美丽的凌波女子，想必是桥姬了。”

“妾身不想扰了二位大爷的兴致，可这朵驱鬼符制的莲灯还请收回。”

“……”二人有些尴尬地把河灯收回来。

“像我这么怜香惜玉的人，当然要向姑娘陪个不是了。”

“官差大爷客气，妾身失陪了。”

“嗯，今夜就别闹事了。”漠刀已经恢复了万年一号表情，想起职责所在，顺便也就提醒下喜欢扯生人下水的桥姬。

“呵呵，妾身知道，妾身今夜不过跟那冤家游玩，没有想跟那些个生人扯关系。”

桥姬转身望向远方的河边，此时一阵悠扬的萧声传来，她稍转身点头就又沉下去，大概游远了。漠刀和御不凡听着萧声，相互深深看了眼，携手又跟着拥挤的人流移动。

缠绵的萧声，想必是骨萧，鬼节，百鬼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