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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 清歌未央by灯琉璃(皇悦主,副漠御 猋欢)转载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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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5-5 14:54:03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portia 于 2011-6-30 11:17 编辑

甚治愈的文啊!应该有筒子看过吧……8过坛里木有就发了吧~~~

看过此文,看官们将领略到何为“大嫂威武”……
有可能一些筒子已经看过了,如此治愈的文怎能不发?
看完此文,你将真正领略神马叫做“大嫂威武”……


  
【清歌未央】1 -意外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适合出游踏青的好天气。
  但出了家门以外不过十里,看到白日里茕惑横天,往身後急速掠去的时候,他才想起、今日是大凶日,不宜外出。
  扇一敲、袍一撩,才正准备回头,便听见屋毁楼塌的轰然巨响,以及阵阵令人哀伤的烟硝味。
  也不急,反正空难嘛,总是得找人谈谈赔偿问题。
  於是当他反手从一屋子残垣败瓦中拖出那个男人时,他笑得异场烂。
  「……你打算用什麽来赔?!」
  当然,那个一身凌乱焦黑的失事驾驶并没能回话。
  ※※※※※
  於是当他醒来的时候,身处充满消毒水气味的洁白房间,窗户微微开了一条缝,寒冬的午风就从那窜了进来,扰动了一室静谧,有些冷,也带了点微微的冷香。
  门外人影晃动,有低抑的谈话声,由远渐近,他抬了抬手,发现自己左手缠满绷带,可能是麻药退了正沉沉痛着,右手插着针管,针管那头是一大包透明的药水袋,水珠儿在药瓶里点点滴滴到天明。
  他想,他应该没死。不过头真晕。
  「醒了?」
  他转头从头顶的点滴架看向门边,发现自己连要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脸皮都不受自己控制。
  「醒了就好,我还真担心你会变植物人呢。」来人一束黑发用蓝绳轻轻紮在颈子边,眼睛大大的,像盛满水光般潋灩,笑起来很是宜人。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眼前这人,跟他模糊印象里那个拽着他领口拖出机舱,然後神经断线般朝他耳朵深处狂吼着:『敢开飞机撞我家,你最好有办法赔偿我!!』的人……不大一样啊。
  「头还会痛吗?」那人拉开窗帘,浅浅低笑令人心情平静。
  阳光灿然耀眼,衬着那人的绢白长衣,一瞬间他眼前一片雪茫茫的,只看见那人笑得弯弯的眉眼与飞扬的黑发。
  待眼前雪花散尽时,他才真正看清楚窗外那一片香雪海的景色,片片梅瓣如风如雨般横掠过窗前,像初冬雪景般美丽。
  「这一片梅山,株株梅花皆上百年高龄,是我最爱的风景。」那人声里满满骄傲,然後他笑着将一叠笺纸放到他缠着绷带的手上。「这些东西你慢慢看,看完了再叫我。」
  不知为何,那笑令他毛骨悚然。
  举高手一看,精美笺纸上大大印着工整的电脑印刷字:请款单。
  「卖肾也好,卖肝也好,没清完这笔帐前,我会让你见识到什麽叫活地狱。」
  窗外梅花片片烂漫似雨,现在一看跟凄风苦雨没有两样。


  【清歌未央】2 -负债累累
  他摀着心口,始终没敢看清楚那请款单上的数字後头到底印了几个零,便急急忙忙把笺纸反手压回枕头底下。
  一棵百年老梅市价…他撞毁了百来棵…其中包括好几棵被列为无形文化财的稀有品种……此外还有满园子价值他算都不敢算的百万盆栽以及美术品,更别说那些奇奇怪怪的假山造石……
  唔,这下完了。
  天尊皇胤用老奶奶犯心绞痛的姿态侧蜷在床上闷声低叫喊。
  别问他为什麽不敢看帐单,却清楚自己撞烂了些什麽。原因无他,因为他的债权人每天都会逼他迎着晨风背诵一次给他听,活像日系企业每天早上的精神喊话一样。
  想不如数家珍,都难。
  他不是没想过跟家里的人连络,只是自己造成的飞安意外不仅砸毁了债权人的房子,连同通讯设备也一起捣烂了,更别说那台在他休养期间被要坠不坠的残墙给轰然压毙的4WD休旅车。
  连债权人遗落在车上的手机,也被掉下来的汽车芳香剂给砸爆萤幕,当场归西。
  简单的说,他跟他的债权人现在是被困在这荒山梅园之中了,所幸这债权人这倒还不缺粮水,更还有他们现在暂住的山中湖边独立小楼一栋,据说是傍水练琴比较有气氛就是。
  虽然他挺不以为然,不过当他第一次看到人在湖光水滨梅花纷飞底下,悠然奏出铮然琴音时,倒是傻了好半天无法回神。那时他还坐着轮椅,膝上横抱着他的琴,让他缓缓的推逛在这座沐着阳光的山中湖边。
  『散步、听琴,通通记在你帐上,日後一并讨回。』当时他的脸苦状万分,已是任他宰割。
  养伤那段时间,却是他这一辈子觉得最安稳幸福的时光。
  不过多数时候,他依然是得包办所有家事的,比如说穿着短裤吊着三角巾在花园里浇花,或是挂着围裙煮早餐。
  『没想到你手艺还不错。』
  不过一大早就看到满桌子各式肉类面食,是有点反胃。
  『不好吃吗?我记得白帝他们还满喜欢的啊,哈哈哈哈哈哈。』边说边笑,咬了一大口胡椒饼。
  『白帝?』呷了一口茶冲淡嘴里的肉味後问道。
  『唔,』嚼嚼,『噢,白帝是我最小的弟弟。』笑得眉眼弯弯。
  『别跟我炫耀是你奶大了他。』虽然他觉得这根本就该是事实,看他一付标准傻爸爸样。
  『不只,赤麟、银戎、紫芒也都是我带大的,哈哈哈哈哈。』
  你看看,你看看。
  『不要再这样笑了,很吵。』
  也因为天尊皇胤老是笑声这麽无法无天,於是某天──
  『给我滚出去脱鞋,然後闭上嘴!!』
  远处山光水色,墨染似的晕渲粼粼,便看到一条人影从屋廊底用一种狼狈的姿势凄惨摔出,接着头上被甩弹出一个小黑点。
  我们可以合理怀疑──
  没错,那正是一只鞋。
  而且还是天尊皇胤的。


  【清歌未央】3 -山中聆雨
  很多疑点只是他不怎想去深究。
  「…醉饮黄龙?」
  突觉屋内急速变暗的尚风悦喊了声想叫人开灯,无人应答,只得趿着拖鞋在屋内转了数圈,却都见不到人。
  而窗外,黑云压檐,闪电横斩,万物刹那苍白,怕随即而来的大雨泼进屋内,只能劳动双脚一一关上窗,绕室周扎後,才终於悠闲落座於那大落地窗前的竹编椅上,拍开了一旁阅读灯,蜷着身拿着书,才看不到两行,隐约间他似乎听见山林传来一种不同於雷响的低沉鸣动,耳听不明,却是那般沉沉打入心扉。
  他抬头看着窗外,预想的大雨还没下,可是天地俱浊,那样浓墨般的天色让久居深山的自己也觉得少见。这、醉饮黄龙是去哪了?
  就算伤好得奇快无比,也禁不起他这样以活动筋骨为名而满山遍野跑得不见踪影吧,而且回来总会带着一身尘土。
  问他到底在做什麽,也只会哈哈哈哈哈大笑一阵後带过。
  莫名其妙的一个人,看似什麽都会,煮饭洗衣都难不倒他,个性也随和好相处,但许多方面细究起来又似乎不大合於常理,粗枝大叶却非常喜爱他所收丨藏的一些古玉美玉,常常看着他用着跟外表实在不相合的细致动作在养着玉,动作之熟练连他都自叹不如。
  又比如那麽高大的人,看到蜈蚣也会不知所措。
  在整理花园时发现蜈蚣,他会登时脸色惨白,大喊着拿走快拿走,那小媳妇看到大蟑螂的惊惶德性,常常让他笑到直不起腰。
  此外也很讨厌粽子。
  有天下午,他心血来潮拿出冷冻粽子炊熟,拿给活动量奇大的醉饮黄龙当点心,却看到他饿得半死却死命摇头不肯接过去,不过对自己用野姜花叶包的野姜花粽倒是很捧场。
  更是一口气连吃了五个,当晚胃痛不已,活该程度到令他凉薄大笑。
  真是一个怪人。
  才想着,雨就哗啦啦的落下来,声势惊人,让他几乎除了雨声听不到其他声响,屋里很静很静,也没听见第二个人制造出的夸张笑声,已经很久、没有这麽感到寂寞侵人。
  倚着长椅扶手撑颊望天,不意又听见那声沉吼,极重的低频震得他心口发麻,转头一望山中湖的方向,却看到一抹金芒迅速消失在湖中,如幔大雨中看不真切,只留下湖心点点璘花。
  山中水怪?
  怎麽他住这麽久就没发觉。
  才想着,湖的另端被山壁掩映的阴影底,朝天窜出一道逆行的金色闪电,形状肖龙,而伴随而来那声重低频的破空龙吟,听起来颇是愉悦。
  这片罕有人烟的山林中,倒是挺多精怪的。尚风悦浅浅笑着,不以为意,继续听雨翻书。
  过了近一个小时,雨收云散,天边渐渐稀薄了云层,透出日光,那道金芒也早不知所踪,而此时失踪不知哪去的醉饮黄龙终於找到路回来了。
  挤在门口的醉饮黄龙一身湿透顶,活像在湖里游了八圈似的,但不像落水狗般狼狈,打量完毕,抬头看到来人笑露了一齿白牙。
  「我回来了,哈………」
  「停!!」扇尖威吓抵额,「不准再哈哈哈傻笑!」甩上一旁待命已久的厚浴袍,「擦乾你身上的雨水,然後,给、我、脱、鞋!」转身回到原位继续看书。
  原地笑着胡乱擦了擦湿发,精神抖擞,两眼晶儿晶亮,一副游完泳神清气爽的模样,然後、将浴袍披甩上肩,自顾自的转往屋侧去。
  地上两行湿漉漉的脚印,坦荡荡的横在眼前。
  瞬间,手上精装厚书就这麽脱手砸上醉饮黄龙的脑门。
  「叫你脱鞋是聋了吗?!」
  应声倒地,满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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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5-5 15:00:36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portia 于 2011-5-5 15:01 编辑

【清歌未央】4-风色烂漫
  他确定、醉饮黄龙在吞口水,而且是盯着天边那群燕子。
  「在犯什麽傻?」一扇敲上他肩,催促着往前走。
  「嗯,噢噢。」依恋不舍的回头看着那群尾巴分岔的小黑鸟。
  「把我的琴背好,缺一角的话,你就准备卖身给我还债吧。」尚风悦手提野餐篮,一手持扇挡冬阳,懒洋洋的领在前头走。
  「……现在也跟卖身没两样吧。」拢好背上坚固的琴袋,醉饮黄龙小心翼翼的走着,绿玉琴身…真的很重,他想尚风悦应该从没把它带出来过。
  「你说什麽?」四下寻找适合摆放琴身的平台。今天天气和暖,虽然梅花早已谢尽,不过清澄湖光也是美不胜收,所以、眼下身强体壮的醉饮黄龙就正好是背琴挑夫好人选。
  你说他背琴还真是悲情,那何不算算那一串八丨九个零的请帐单,醉饮黄龙卖身到几辈子以後才还得清。所以,一切都是这麽的顺理成章。
  「琴放那吧,先过来陪我吃午餐。」
  很多时候,尚风悦只是倦了一人的孤单宁静,加上醉饮黄龙爽朗的笑声不至於令他反感,只是听多了他不分时地的哈哈哈大笑会觉得吵,而且他能够静下来花上整整一下午不言不动不瞌睡的听他弹琴,虽说听不听得懂是另一回事,但从他的外表看起来,这些喜欢美玉、还懂些音律,偶而还能拿起雕刀刻刻印章的小兴趣,真是令他意外。
  很有趣的一个人。
  冬阳太温柔,太暖和,融得他心头一团宁馨。
  「我还记得,在老家时,我们五兄弟也曾经这样玩闹在一起。」醉饮黄龙剥着茶叶蛋,望着远方这样带着点落寞的说着。
  「想家了?」
  「想啊,怎麽不想。」吞掉最後半颗蛋,他更是落寞的撑着下巴看向天边。
  「那等路修好就回去吧。」尚风悦调了调琴弦,铮錂了两声,试音。
  看着身後那条上周突来的暴雨给砸毁的上山小径,盘山而上的连续发夹弯被冲成一坡黄土。
  「回不去了。」醉饮黄龙苦笑。「而且我不是欠你一大笔债款嘛,总是要还清的。」那一串数得他头昏眼花的零哪。
  「你早还不清了,你印在我家鞋印有多少,零头就多少。」指下轻撩,玉色古琴叮叮琮琮。
  ※    ※※※※
  於是接下来这两天,天气依旧好得不像话,尚风悦更是指挥着醉饮黄龙背琴拿伞,两人大阵仗的攀上山岭,为了是好风好景好琴音,几乎没把周围的山给翻过一次皮来。只不过,近来老听到直升机的螺旋桨声,嘟嘟嘟嘟的在附近山头盘旋,让尚风悦常常弹到兴头上,当场气散喊归。
  不信邪,哪天天有直昇机经过,这本来就不是什麽飞行要道,也许是……
  看着醉饮黄龙在一旁忙着从保温瓶里倒出热水俐落冲茶,那熟练又优美的动作真真让他叫绝。
  「泡茶就泡茶,不要嘴里含着麻糬。」会呛到的。对上却是无辜的大眼,「我知道你走了半天早就饿了,但等等会怎样吗?」明明相貌端正,却常常搞得自己一身凌乱,粗枝大叶不修边幅,一点都不美。
  念归念,尚风悦还是由着他塞了满嘴麻糬,顺道抹了自己一脸白,看着也是颇可爱。
  而那时原本温顺的山谷之风,突地暴涨倏飙而上,掀乱了满地摆布好的茶具及点心,醉饮黄龙快手一把按住毯上的琴与眯眼挡风的尚风悦,抬头往侧旁山崖异动处锐利审视。
  原本不顶在意的烦心直升机噪音,不知何时沉沉的螺旋桨声音近到就在耳边呼啸,尚风悦拉开醉饮黄龙的手,抬头看见他原本一头由自己帮他梳得整整齐齐的发,因着狂凛的风势挣脱出发圈收梏而扬洒满天,原本笑意满溢甚至带点痴傻的眼如今尽是冷冷防备。
  而他不喜欢醉饮黄龙有这种表情。
  他应该是常笑的,而且笑得很吵。
  缓缓的,从山崖切面出现了属於直昇机辐旋弧度大到不像话的飞桨,高频的噪音让尚风悦不由自主的摀住了耳朵。
  随後是整架流线俐落的白黑机身腾空旋了半圈,机鼻正对着醉饮黄龙,倒映着蓝天闪烁光芒的玻璃帷幕,一瞬间闪惑了他的眼睛。
  在这之前,他看见了机上驾驶。
  还来不及反应,机身倏然拔高掠起,下系着长长的钢绳缆梯,一人竟不怕死不靠任何安全缆绳固定,就这麽单手勾挂在上头。
  而底下他记得是万丈深谷。
  尚风悦反手拉住他,抬头朝他大喊的话,全在他回头瞬间,被强风吹散。
  只见,那人对醉饮黄龙、举高了手。
  --我找到你了。


  【清歌未央】5 -君自远来
  那是一对长相出奇像的兄弟,几乎可以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但真不是双生兄弟。
  醉饮黄龙这麽笑着介绍,「这是我三弟,银戎。」转到一边把人揪到身前来,「这是小弟,白帝。」还一把抽走他握得死紧的手机。
  「把欢欢还给我啦。」那个一身花俏头戴彩绘鸭舌帽的年轻人这麽哀哀哭求。
  大的成熟稳重,笑容温文,一头金色长发乖顺笔直披散在背後,方才俐落操控直昇机降落的人就是他,摘掉墨镜顶上额的势子,看起来却是有那麽几分花丛老练的味道。
  小的个性忽晴忽雨,略浅的金色长发盘压在帽里,却从帽缘落出好几撮金色发丝,是方才踏着绳梯给刮成一头蓬草羞於见人的结果,不停看着手机、嘴里念着『欢欢』『欢欢』个没完。
  但在尚风悦看来,最夸张的还是醉饮黄龙。
  当他看见缆梯上对他伸出手狂挥的人影时,他不是喊对方注意安全,而是两泡泪光汹涌翻腾──
  「小弟!!!!」
  然後追着直昇机的方向拔足奔去,连自己都抓不住他狂烈的动作给拖倒在野餐毯上,泼了一身茶渍。
  於是,一向好洁的他非常生气。
  但一般情况下越生气,他只会越淡定,甚至、笑得越和善灿烂。
  通常这个时候,醉饮黄龙不会笨到看不出来,除非、他真瞎了。
  在冬末烈阳下,山色墨青,草色却带着点新润,这端冷静丨坐起来掏出手帕拍掉胸前茶叶,顺便理了理自己被风飙乱的长发,那端正上演着天伦相聚的狗血场面。
  直昇机很快地回旋了势,不甚快的接近了地面,绳梯上的人抓准了时机俐落跳下,那点高度似乎对他不构成胆怯的条件,总之他就是毫不犹豫且落地姿势帅气的站起了身。
  「大哥。」
  真不愧是兄弟,尚风悦顺着风势听到那声呼喊,他默默的绑好头发後,抬眼一看,那对兄弟已经紧紧的四手交抱在一起转圈圈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又是那串得意忘形的笑声。尚风悦抚着再度抽紧的太阳穴轻揉。
  「大哥,好久不见。」那声非常年轻,跟先前兴高采烈的嗓不同,细听来带着点少年稚气的清冷味道,「……你胖了。」最後这句略显低沉。
  先笑出来的,并不是尚风悦。
  「大哥,你看起来真是容光焕发。」打开驾驶舱门,俐落跳下来的男人,这麽轻笑着说。
  「是托好友的福。」听不懂的醉饮黄龙揽着弟弟肩头,单手比比後面,爽朗笑叹。
  尚风悦当真不信当场三人就没人看到他大大的朝天翻了个白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快,来给大哥一个拥抱,大哥好想你们。」话没说完,两个双生子似的成年男子当场被卷入怀中,狠狠熊抱。
  略显年轻的那个花衫男子首先发难,「大、大哥你要勒死我们啊。」扳不动脖子上的手臂,他想他就快去见六铢衣了。他好想念欢欢啊。
  「大哥,你先放手,让我跟人打声招呼吧。」多麽庆幸已经预先将手塞入颈间,好挡住醉饮黄龙热情拥抱。白衣人心想,比起一旁的弟弟,自己还有半分说话喘气的余地。
  介绍完毕,看着醉饮黄龙指挥着两个弟弟收拾地上残局,而自己仍旧没忘得轻手轻脚的帮他抱起心爱古琴。
  「醉饮黄龙,」看到他闻言转头看着自己,「谢谢你。」抿嘴而笑,眼尾勾勾。坦白说他怒气、还没消。
  对方闻言更是笑得哈哈哈哈哈,直说没什麽没什麽,晴空之下笑声分外浑厚动听。
  「…不过,」尚风悦低头瞄了自己一身蓝绣白衣上多出来的深深浅浅,「你们全家还是通通给我来当苦工吧。」笑容可掬,甩衣背手。
  醉饮黄龙知道──这下才是真正的、在劫难逃。


  【清歌未央】6 -且访归人
  坦白说,在弟弟面前的醉饮黄龙是有那麽点不一样。
  当然,他是除去无脑溺爱这点来说。
  进门之初,醉饮黄龙依然哈哈哈哈哈个没完,然後左手拉银戎、右手扯白帝横着拖进门,还将来不及反应的白帝当门轰锒一头撞上,嚷着『白帝白帝大哥会救你的』将挣扎不休的白帝给拖进门。
  鞋、自然是没脱。
  尚风悦敲扇在手,倚着回廊门柱,冷着眼看着屋内光洁监人的地上,那平白出现较之平常更加倍的凌乱鞋印。
  一旁优雅垫後、礼让眼前那团早已习惯的混乱先行,自己退到门旁含笑静待,似乎是查觉了尚风悦眼睛那极快的莫名一抽。
  「让主人等待是很失礼的行为。」撑着门,微微笑着。
  看来,醉饮黄龙家倒还有个正常人,瞧他让自己进门後,默默的在一旁弯身脱靴,还极有教养的将鞋贴靠在墙边摆正。
  嗯,有加分。
  至於这个有加分的…银戎,一进门就视一旁扭打成团的大哥与小弟於自然的定力,更是令尚风悦暗自赞赏。普通人大概花上一辈子也很难习惯这等混乱。
  「大哥别揉我的头啊!」勒住脖子,死命搓乱。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哥你做什麽?!还给我!」举高手要抢。
  「你做啥皮夹里放的是欢欢,不是哥哥们啊!!」唷,纯纯少男心。
  「要你管~我就是要放欢欢,谁要放你们这群臭男人~~」还我。
  「我们是兄弟!大哥的皮夹都放你们的~」掏给你看。
  「我才不…唔,嘎哈哈哈哈~别搔我痒啦!!!」夹手缩脖欲躲。
  两道一高一低的笑声跟着扭成团的兄弟俩满地乱滚。
  银戎低眉敛眼接过尚风悦递来的热茶,才一接过手就对薄胎杯上清水描绘的素梅感到极大兴趣。
  「这是?」
  「小小兴趣罢了。」摆明不想多谈。
  银戎了然地放下茶杯,才正准备开口谈正事。
  「你们是怎麽寻来此处?」明明与外界音讯断绝近半个月了。
  「是三哥收到这座山中湖传出有水怪的消息。」白帝喘吁吁终於挣脱,从藤编沙发後冒出头来,攀着椅背插嘴说明。
  探手拨了拨白帝覆面乱眼的长发,看得出来一样宠溺小弟的银戎也跟着笑。
  「是的,诚如白帝所说,是接到消息後赶在媒体之前上山,因为道路通讯全断,所以……」
  尚风悦随着银戎的视线调到窗外,看见那架巍峨直昇机稳稳当当的停在山坡另一头,回神却看到醉饮黄龙呈现大字型、闭眼瘫在柚木地板上,紧紧皱着眉,也不再哈哈哈哈哈吵死人的狂放大笑。
  好丑的一张脸。
  「山中水怪?」突地想到那个大雨天气里偶然闪耀的金色闪电,「你们看到乡野奇谭也能联想来此找他,真是有趣。」摺扇在手,喀嗒轻敲,频率缓得令人心惊。
  银戎看看很难得不言不动、倒地装死的大哥,又看了看盯着大哥眯眼微笑的尚风悦,错眼之间刚好跟白帝视线交会,後者一个耸肩表明不知道发生什麽事,又露齿一笑,表示大哥或许就要大难临头也说不定。
  「你…叫银戎是吧?」
  「先生可以叫我笑剑钝,『在家里』大家都是这麽叫的。」
  尚风悦似乎是全心研究着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死了的醉饮黄龙,没听清楚银戎话里的玄机。
  「我叫啸日猋。」撑手横身,白帝翻过椅背坐在自己三哥身边。
  回过视线,端了盖碗杯,刮了刮茶沫,白瓷杯盖正好掩去他眼角的怒意。
  「笑剑钝、啸日猋,山中湖范围这麽大,你们怎麽找来的?」
  两兄弟露出七八分相似的笑容,由小的那个开口,「因为我们发现那台失事的飞机。」就躺在山坳里那端的败垣残壁之间。
  「关於那幢屋,连同周遭景物,我们会照价赔偿。希望先生能原谅大哥的鲁莽以及这些日子的叨扰。」笑剑钝郑重颔首,一旁啸日猋也跟着正经点头。
  「…那架飞机…是他的?」
  「坦白说,并不是。」雅少抱歉应道。
  「大哥又不会开飞机。」啸日猋挠了挠後颈补充。
  「当场并无其他伤患。」
  「这个问题,可能得由大哥回答你才是。」
  喀地清脆一声,尚风悦收杯落桌的力道比平常大了许多。平贴在地多时的醉饮黄龙不由自主地暗自蜷了手。
  「醉饮黄龙,起来。」尚风悦率先站起身,居高临下对着瘫在地板上等待风乾的醉饮黄龙低道。
  那含笑声嗓大有山雨欲来的味道。
  抖了两下,终於坐了起来。醉饮黄龙抹了抹脸,自知该来的躲不过。
  「话,先等你脱了鞋再说。」手擎最最心爱的扇,直直甩上对方额顶,气到毫不吝惜,暗中狠劲击得醉饮黄龙眼前一片星花乱飙。
  「笑剑钝、啸日猋。」侧首肩不动。
  被尚风悦痛打大哥的气势震慑原地的两人,不敢稍有迟疑,立马答有。
  「把屋里给我打扫乾净,等我跟你们大哥『讨论』好事情後,马上验收。」
  大哥,望你全屍。
  啸日猋膝上小小力的挥着手,目送。


  【清歌未央】7 -君问来时
  说是讨论,醉饮黄龙揣的是严刑逼供的心理准备。
  可是眼下他只能摸摸鼻子,默默跟在一语不发的尚风悦背後走。
  缩头缩脑还要偷觑对方的神情变化,不多时,竟然在这冬雪乍晴的天里,流了一背的汗。
  屋外不远,就临着幽静的堑湖,那是碧幽幽的一汪湖水,透着墨色般的浓绿,其上映着山头斜照,粼粼闪闪浮满珠玉碎芒,而四周群山环拢,除了风声与鸟鸣,还有阵阵湖水涛声,再听不见其他声音。
  幽静到连踩到碎石的声响都觉得刺耳,所以醉饮黄龙格外亦步亦趋。
  就怕扰了尚风悦的好兴致──心有余悸地摸了摸额心上的疼肿。
  沿着湖走了很久很久,离屋子也远到只剩下一个小黑点的距离,尚风悦越是平静,醉饮黄龙心头越是惊怕,想他之前,几曾有过这种遭遇,莫不是人人……
  「都没什麽想辩解的?」迎着风,撩开横上眼的黑发,衣袖飘飘,挡去了他回头那极凶狠的一瞪。
  「我,只是忘了跟你说清楚。」他挑了个比较中性的解释。
  「我是你的债主,你难道没有必要交代一下你…那些匪夷所思的来历吗?」声线袅袅,散在风中,醉饮黄龙听不仔细,只觉得尚风悦似乎有点漫不经心。
  但他清楚,绝不可能这麽简单。
  尚风悦不是这麽好唬拢过去的人,他对事事都讲求原则跟分寸,最讨厌打混仗。这是一个有洁癖的人难免的共同习惯。
  「……只是、小小飞安意外。」盯着尚风悦的後脑,醉饮黄龙有点不自在。
  唰的一声,尚风悦回过头来,一身黑发白衣逆了风。
  「不会开飞机的人、不是你的飞机、现场除了你外没别人…」尚风悦握扇,掌中传来紧绷声,「你跟我说这是飞安意外?!」眼神跟嗓都紧得跟满弓的弦一样,狠戾欲断。
  那瞬间,醉饮黄龙以为又要被摺扇打头,连忙护住额,半晌,毫无动静,张开一眼,却只看到尚风悦冷凝着脸,面无表情的盯着他,惯往常驻的温和浅笑早已随着自己的吞吞吐吐,再不见。
  也许是犹豫了太久,考量得太多,过往经历让醉饮黄龙不敢轻易…即使自己也清楚,最最开始他选择告知自己名为『醉饮黄龙』,而不是『天尊皇胤』时,就已经把他视作可以信任的人。
  而向来、让他信任的人除了兄弟外,往往都会背叛他,比如刀无后。
  但、尚风悦不一样。
  「不想说的话,就算了。收拾东西,跟你的兄弟们下山回家吧。」回家不也是他衷心想望的吗?
  看着尚风悦讲出回家二字,人却又转身朝山林深处走去,醉饮黄龙一时之间也顾不了许许多多的选择与立场。
  「我不是人。」
  尚风悦停步了,许久许久,也许超过了海枯石烂的漫长。
  「我知道。」尚风悦的声里一片平静,没有特别的高低起伏,更没有讶异。
  醉饮黄龙心惊自己那瞬间什麽竟然也不能想,就这麽脱口而出。
  「我是龙神。」
  「你是猪头。」
  登时立地,醉饮黄龙只能傻在当场。
  石化。
  ※※※※※
  其实尚风悦并不是要醉饮黄龙解释什麽,但觉得自己被人蒙了一回,哪种什麽都不知道的感觉很差。
  「好友,别生气了。」
  「看你这蠢样,怎麽气?」一把敲掉他跟上来揪住自己手肘的手。
  看着自己隐隐作麻的手背,又看着尚风悦稍稍低於自己的脸。
  冬阳很美,带着点青蓝色阳光筛落薄绿色的林间,落在他一身蓝襟白衣,侧首扶发的动作,缓得像慢速播放一样,那般清秀如画,若说是谪仙也不为过哪。
  可是、就算再美,尚风悦的确还在生气。
  醉饮黄龙虽迟钝,但不至於傻到连对方眼底那簇冷都看不出来。
  而且他还在等自己的解释。
  「你想先知道哪件事?」反正说出来一定都会被当开玩笑或是说胡话,毕竟龙神在这科技远超过神话发达的世代,的确是天方夜谭。
  「你自己不知道该先说哪件事吗?」又是习惯的敲扇在掌,一下又一下,速度越慢代表後劲越强。
  坦白说他的确不知道啊。醉饮黄龙有点丧气。
  「对龙神来说,那的确是飞安意外。」叹了口气,觉得很丢脸。
  尚风悦等着下文,不作声不打断,只是侧着首在听。
  「……前言可以省略吗?」那根本是一段更加不可名状的混乱。看到尚风悦横过来一眼之後的轻轻颔首,他才继续往下讲,「简单的说,是我不辨方向撞上了飞机,驾驶惊吓之余弹飞出去,而我却卡在机舱里摆脱不出来,勉强在落地的时候化为人形……就这样。」
  尚风悦好看的眉顿时纠出一个结,这种荒唐无稽的事情……
  「别打。」醉饮黄龙快手挡住那破风而来的扇。
  「这种蠢事、这种蠢事…我竟然救了为了这种蠢事摔下天的蠢龙!」
  「不是龙,是龙神。」醉饮黄龙接口解释,「只有龙神拥有化为人形的能力,并且可以暂留人间。」
  「谁信你啊!!」换手,左手一样流利掷扇。
  醉饮黄龙,中。
  他就知道,一般人是无法接受这种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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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5-5 15:02:00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portia 于 2011-5-5 15:04 编辑

【清歌未央】8 -只愿东风驻
  屋里、纤尘不染,地板、光可监人,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清洁剂气味,不多时便被笑剑钝点起的檀香驱净。
  啸日猋瘫坐在露台凉椅上,戳弄着他的手机,在这音讯全断的深山里,没有电视没有网路没有收音机,只有一屋子的书跟杯碗瓢盆,他可没有笑剑钝那样的好耐性,可以将书一本一本分门别类收回架上。况且跟着笑剑钝打扫完这偌大的屋子,他也累到快散架了。
  唉,欢欢还在上班,警告过自己不能打电话给她,不然定会给自己好看…不过,相思好磨人,他好想念欢欢啊。
  随意点选着网路新闻,半眯的眼突然大睁,然後抓着手机忙不迭的冲进屋里,一把拉住正在轻手擦拭杯盏的笑剑钝。
  「三哥三哥三哥三哥你看~~」
  「别急,打破先生的作品就不好了。」慢条斯理的将薄瓷白盏放回软布上,又擦了擦手才接过小弟一旁躁动不已朝自己塞来的手机。
  3G触控萤幕上,大大的秀着一行新闻标题─
  『开飞机也会撞到龙?!』
  两兄弟互看了一眼,突然意会过来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啸日猋抱肚笑滚在藤沙发上抹着眼泪,笑剑钝则是低着头很难得笑出声音。
  同时望向湖边方向,依照他们的能力是能够清楚阅听一切事物,不过、眼下饶是他们想探知什麽,也不可能。
  因为,尚风悦并不是凡夫俗子。
  ※※※※※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
  尚风悦息一屏,听见醉饮黄龙的声音更是火大。「…够了,别再解释。」这麽蠢的事情他不想再听。
  「我说的是事实。」拉住手。
  「正是事实,才令人难以接受。」他捡到一条蠢到摔下天的龙,这真是打击。
  有没有比这更蠢的事情。
  山中住久了,难免遇到精怪,树精山魈他也见过数回,但每每都是一晃眼就消失,所以也没能多接触;遇到龙可还是头一遭,而且是半天摔落蠢龙。
  「醉饮黄龙,停!!」一扇子甩过去。他真的觉得自己涵养越来越差,要是这把黑檀雕扇因此折损,他定叫醉饮黄龙做牛做马来还!
  看着尚风悦捏紧了扇柄,破空一把横来,他已经很习惯的眨眼缩肩严阵以待,可是却没有预料中在眉心上挨一记,而是轻飘飘的落在肩上。
  「我何时说过不信来着?」
  松了一大口气,「你信了?」明澈如赤子般的瞳眸更加闪亮璀璨,「那真是太好了。」他真怕尚风悦因此误解他。
  「世界之大,断不是眼前所见那麽简单。所以…半天摔落龙神,有什麽好意外?」尚风悦抽出自己被捏的死紧的袖,以扇拍了拍对方的头,「醉饮黄龙,你要不是看不起我,就是太低估我了。」转头瞬间,笑了。他只觉得逗弄起来如此简单、心性如此纯真的醉饮黄龙,这般性情真能做龙神之长吗?
  「我、我只真的只是忘了。」望着空空如也的手心,醉饮黄龙低道,不知道是对尚风悦解释,还是对自己做交代。毕竟刀无后的狠心陷害,让他余悸未平。
  「我从来不奢求你长脑,就像我讲了多少次进门脱鞋,你从来不放在心上一样!」一记侧首狠瞪,把醉饮黄龙的自怨自艾给瞪到九天之外,飞灰不剩。
  「我……」
  「我什麽我!!」越想越气,也不知道那两个…两尾小的有没乖乖把房子整理乾净,「你连自己来历都不能跟债主交代清楚,你欠我的何其多,要怎麽还,你也讲不出个所以然,现在跟我扯『忘了』,会不会太轻描淡写?!」
  乍听句句踩着事实,他哑口无言,可是串起来似乎又有哪边不太对劲。醉饮黄龙讷讷不成言。
  「你叫什麽名字?」尚风悦面对着波光粼粼的湖面,随风淡问。
  「醉饮黄龙。」
  「我问你、叫什麽名字?」
  「…就、醉饮黄龙。」
  很好,他听见手中扇骨传来隐约的碎裂声了。
  「『天尊』…又是什麽东西?」笑剑钝私下称呼他的名字可不是醉饮黄龙,而是毕恭毕敬的『天尊』。
  「咦?你听见了吗?」醉饮黄龙记得当时他阻止笑剑钝这麽称呼他,也仅此一次,结果还是被听见了吗?
  「别打马虎眼!」这下你做牛做马做定了。尚风悦看着手中碎了数块的扇。
  「…『天尊皇胤』。」无奈叹道。「那是在上天界时我的名号。不过我不是很喜欢让亲近的人这样叫我,感觉好生疏。」
  …天尊、皇胤哪……尚风悦默默咀嚼着那奇特的发音。
  之後,醉饮黄龙又断断续续交代了关於五兄弟在人界住了好长一段时间,那是长到他们都快遗忘过去的那般漫长,只为了……
  问起到底是为了什麽才滞留於此,醉饮黄龙却推说不记得了。只知道、家里靠着笑剑钝长久以来的古玩收丨藏,历经时光掏洗转手翻了数十数百倍。
  「难怪可以眼也不眨就随口说出照价赔偿这句话。」
  「因为钱一向都是老三掌理,我不过都是按按手印罢了。」很简单。
  「你没被卖掉,可真是奇蹟。」
  「不会的,我相信兄弟。」语毕,哈哈哈哈哈哈哈大笑了一串。
  只是他省略了──自己也曾被所谓的『兄弟』给狠狠出卖了数次。
  「真是个天然傻子。」莫非是人间住太久,被污浊的空气给弄傻了?尚风悦看着他爽朗的朝天大笑忍不住这麽腹诽。
  「赤麟…他、也曾经这麽说过我……」当时他就是带着那种莫名怜悯的眼神看着他,然後转身,不再回头。
  而眼中的尚风悦却在此时转身回头,看见他的表情,心中一恸。「…为什麽不笑了?不是讲到你的兄弟们,总是笑的很开怀吗?」这种表情真不适合你。
  「有时候,做兄弟远比做朋友难。」醉饮黄龙咧开一笑,却好苦好苦。
  至此尚风悦知道,醉饮黄龙真人如其名,醉、其实最是清醒,傻、只不过想多沉醉在编织的真实。龙神之长,其实不过有颗较他人更为纯真的心。
  「我真的很高兴遇见你,尚风悦。」醉饮黄龙伸出了手,手型宽厚略长。
  尚风悦将扇换了手拿,伸出素净的右手,轻轻搭上,握住。
  这一握,再松开,就好像错过了什麽一样。
  於是,脱手之际,醉饮黄龙拉住了他。
  「我还可以再来找你吗?」
  那阵掠过两人之间的风,凛冽犹带温柔,飒飒声响中尚风悦缩回了手,抚顺自己颈边的长发,他抬眼看见醉饮黄龙隐约可见微弱金芒的眼,依旧有着浅浅的柔和笑意,与看着兄弟们的视线,有所不同──
  「下次进门记得脱鞋就好。」


  【清歌未央】9 -无凭谁寄
  相较起那惊天动地的初时,醉饮黄龙和他两个弟弟离开时竟意外地无比安静。
  尚风悦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失笑。他这不正是给他人留了个找麻烦的藉口吗?
  『扇子你得负责修好。』那时自己将心爱折扇拍到他手中。
  看着手中扇骨迸裂的残骸,醉饮黄龙傻愣当场,只能嗯啊疑惑。
  『叫你修便修,哪那麽多理由!』
  『好。』他紧紧揣在手中,握住那扇柄余温。
  之後,一旁等待的笑剑钝礼数周到的奉上即期支票,上头工整详列着那串相当於那张请款单上的零个数,还有一句『希望还有机会与先生见面』,随即领着在旁乖乖行礼道谢的啸日猋先行上了直升机。
  看着那风势与螺旋桨声并起的风景,尚风悦站在屋前不远处,惯常抚着自己翻飞的长发目送着。
  「不走吗?」他迎着风势如刀这麽眯着眼问。
  「要不要跟着我下山?」醉饮黄龙仍是拉着他的手,不肯放。
  「不。我讨厌吵杂。」
  啸日猋从停机处逆着风奋力的跑上前来,那是段不短的距离。
  「大哥,三哥说随时可以起飞了。」他看看尚风悦,又看看自家大哥拖住人的手不放,声一转,却是不同音调,「…拖拖拉拉不是男人行为。」然後又是喜吱吱的笑说,「我要回去找欢欢了,大哥你快点。」语毕就转了身,速度飞快地跑过了偌大草地、攀上了直升机副驾。
  「尚风悦,我真的很高兴认识你。」深怕对方不知道似的,醉饮黄龙又重复了一次。
  他笑了笑,不置可否。抽出手,让他走。「一路顺风。」
  於是,就和来时不同,醉饮黄龙握住了手中残扇,低声应诺,我会修好它,然後便离开了。
  尚风悦看着醉饮黄龙拉上了机舱门,那山光隐耀下,正好遮去了醉饮黄龙映在玻璃上的身影,不可讳言的,他此刻感到有点寂寞。
  一个拔昇,不知道是笑剑钝技术太好还是那些莫名传说的缘故,白身黑饰的直昇机就这麽腾空而起,半点迟疑都没有,旋即调转方向,往看不见的山那头而去。
  这山,又静了。
  再没听见那串哈哈哈哈哈哈哈的扰人笑声,尚风悦有点不太习惯,甚至在往後的日子里,仍依然会在恍神间回头。
  ※※※※※
  那次目送那三兄弟离开後的隔日,笑剑钝便如约派人登上这座荒山梅岭,工程极快的收拾残破屋舍,然後原址重建,连同周围受到波及的梅林也一一整顿,伤的削除重植、死的移新填补,有次散步其中时更发现数棵几乎已经算要绝迹的古老品种。
  工程结束後,人马静静的撤离,一切尊重他喜静的性子。之後笑剑钝特地请人送上崭新的手机与一支车钥匙做为最後赔礼,并且将连外道路修复成原本的小径,隐匿低调,从头到尾他不需一句话,一切办的妥妥当当称心如意。
  看来笑剑钝的确不简单,非常懂得他这人不喜正面讨好这一套。醉饮黄龙家出了一个难得聪明的家伙,值得赞许、值得赞许哪。
  接下来的日子哩,他总独自一人开着送来的车,来回自家与城市好几回,有时是补充日常所需,有时只是为了一场音乐会或是一双用惯了的手套,林林总总理由却没想过要连络醉饮黄龙或是其他人。
  就像生活里淡淡的不期而遇,然後从容擦身错过一般。
  但如果──事情就像尚风悦所想的那样,便好了。
  这一次、尚风悦依旧熟练地单手开着车,顺着拓平新展的山路蜿蜒而下,才刚挂上蓝芽耳机,马上传来来电警示,他不禁皱起眉按下接听。
  『下山了吗?』
  『在路上了。』
  『你这般出门拖拖拉拉的,是要到哪时才到的了啊?』线路那端依然碎碎念个不停。
  『拂樱,你真的很吵你知道吗?』
  『我说极道先生,你失联了快一个月,我不急,还有客户在急啊!』
  『你可以把单子都退了,我不差那点违约金。』
  『你没差,我可还有孩子要养好嘛!』
  尚风悦没气质的翻了翻白眼,反正四周没人看见,顺手推了排档,一个溜滑切入对向车道,超了前方一台慢吞吞的车,又折回主车道,背後传来一阵陶瓷铿锵声。
  『你你你你!!你别碰坏了那些宝贝。』那端激切抗丨议。
  『是你叫我动作快些的。』一个刹车紧接换踩油门,清脆匡啷中他又甩过一个半圈大弯,朝着山下笔直公路而上溯。
  嗯,笑剑钝好眼光,这台身价百万的休旅车果然名不虚传,这钱花的不算冤枉。他赞许的拍了拍手下真皮排挡杆。
  真的很吵。尚风悦直想摘掉蓝芽耳机图个清静。
  『如果你一路都要这麽吵,那容我提醒你、违约金你是给定了!』恐吓一甩,又传来杯盏铿跳声。
  喀喇,断线。尚风悦满意的笑了笑。
  记得那头蠢龙说过,家中主要是以笑剑钝的古玩生意为经济支柱,兼或其他艺术监赏生意,看来那头蠢龙那些养玉刻印的兴趣也是其来有自,但主要的瓷器古画等却不是他擅长的部分,反倒是笑剑钝多有涉猎。他想,笑剑钝那小子应当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身分,只是当时挡了口,但看他每每摩娑起自己收丨藏在家中的得意作品时,那眼中识货的光芒……
  真可惜了醉饮黄龙。
  那头蠢龙啊,状况外跟不识时务的个性,每每想起来就令他发笑。
  送抵预定的作品之後,照例花了些时间听拂樱斋主痛吠他家女儿又长高了云云,才掏手帕抹了抹飞溅上脸不知道是眼泪还是口水的液体,此时手机响了。
  看着眼前拂樱口沫横飞比手画脚、演导双栖的控诉,那厮枫岫如何如何老牛摧嫩草,他只淡淡的对手机应了声好。
  「混帐,你这样就要走了,都不听我说完的吗?」
  「你已经A-B段重播了不下五六次,应该发泄够了吧?」尚风悦将脏污的手帕折了折拍进对方手里,「另外,帮我拿去年底我叫你别卖的那组『寒梅风悦』出来。」掏出车钥匙准备走人。
  「『寒梅风悦』?!你要那组干嘛?」那组梅花素陶可以卖很高的价钱耶。
  「送人。」尚风悦轻描淡写道。
  然後,拂樱搥胸顿足,却只得双手奉上,痛心疾首啊。
  当然比不上他家小免答应跟臭枫岫一起上图书馆念故事书,来得更令他心痛。
  ──女儿,爸爸不要你长大。
  呜呜。


  【清歌未央】番外1 -暖玉(上
  文前说明:此篇为刀龙兄弟生活番外,猋欢主。
  你知道吗,他很怕黑。
  那从四面八方朝自己涌来的无尽黑暗,让他窒息,让他尖叫,更让他崩溃。
  「不要、呜~走开……」
  那瞬间的跳电,之後全然的黑暗,让他惊骇不已。
  他奋力打开房门,却已经耐不住心头惊悸而跪倒在地,勾着门把的手瘫滑软弱,掌中的湿汗让他沾满了尘土。
  扶着红砖墙,他觉得马路那端的亮光离他犹如天涯海角般远,他走不到,更跑不动,只能摀着头,猛力喘气,肺部彷佛长出了尖刺,一次次呼吸只得到热辣的灼痛。
  分不清楚是眼泪还是汗水的滴滴答答并落在眼前的沙土上,而他却只能狠狠瞪着那些灰褐色的污迹不停颤抖。
  天崩地裂般的用力、颤抖。
  天尊…三哥……救我………
  远远远处,来了束光芒,好微弱,也好刺眼。
  但这束光後是什麽?他更害怕,害怕随後被狠狠毒打一顿,那记忆中凛狠的猛烈鞭笞让他至今心上满满都是伤痕,後来有好长的一段时间甚至只要有人高高举手,他便会下意识瑟缩抱头。
  残忍如厮。
  痛苦如厮。
  他、无力反抗。
  吱的一声,让啸日猋更加蒙紧了头,牙关咬得几近流血。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你…还好吗?」
  飘落在肩上的是一只戴着粉晶花环的手,在夜风里微凉。
  他狠狠扭肩,扯掉从自己肩上扯掉他手之际,甚至留下三两道抓痕。
  「我叫你不要碰我。」那声音虽然还在颤抖,恐惧淡了,染上愤恨怨毒。
  「对不起,我不应该冒失碰你的。」那声音倒也不生气,只是静静缩回了手,也不离去,只是把摩托车的车灯打在一旁墙上,照亮了一方光明。
  「你不走,不怕被非礼吗?」埋在膝里声音,低沉且充满恶意。
  「呵呵,五十万伏特的防狼电击器应该足够把人电焦吧。」声音清脆,听来悦耳如铃,但是话语却令人不寒而栗。
  「啧,听起来是难缠的小妞。」冷静判断。
  「不要啦,人家好心帮我们耶。」急忙否决。
  玉倾欢坐在机车上,看着那人蹲在角落自顾自激切辩论。
  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算很有礼貌的那种。
  脚侧传来轻轻的拉扯,她抬手抹去眼角溢出的泪水之後才低头看过去。
  「你不道谢吗?我看电力公司一时半刻还修不好喔。」这方黑暗,巷口那方明亮,三五分钟内没修好,就大概是遇上麻烦了。眼前这样似乎十分怕黑,她才会在此逗留。
  「可不可以…」
  「不可以!」
  啊啊,又开始争吵起来了。
  玉倾欢看了看腕表,心里盘算着等等要去动物医院接回咪吱的计划。希望不会太晚才好,眼前这人她真的放心不下。
  才那麽一会儿,巷头的路灯突地一片漆黑,像染了瘟疫般,远近世界尽皆黑的绝望。
  那个人自顾自的热烈争论随即中止,像是被惊骇住了一样,僵硬转动的眼睛流下了眼泪,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那是一泓极其混乱的痛苦。
  向来喜欢动物的玉倾欢伸出了手。
  ──却被紧紧当怀缠抱住。
  没有一个女子被这麽无礼冒犯而不动怒、也不激烈反抗的。
  但玉倾欢伸出的手没有雷霆万钧的一巴掌轰下,也没有屈膝踹人下丨体,她只是轻轻的把手搁在他的後脑勺,安抚似的揉拍。
  「不怕,我会陪你的。」
  怎麽看到那双眼睛,她就心头一揪,好生怜惜,像看到那群刚送到中心来的受伤动物一般呢,畏怯惊恐,为了保护自己作势吓人、甚至攻击。
  纷乱的脚步声沓然而至,玉倾欢转头一看,是四个男人朝自己慌张跑来。
  「白帝!」
  「没事吧?」
  「怎麽刚好停电了呢!」
  「……」
  四个男子排排站在距离自己两步以外的地方,不敢唐突也甚感意外自家兄弟竟然靠在一名妙龄女子身上,而且意外的表情平和,只除了脸上凌乱的泪痕,怕是之前饱受极大的惊吓,想出门求救却遇到一个善心人。
  不过因为儿时遭遇,一向对人防卫心奇重的白帝,又怎会如此呢?
  玉倾欢注意到其中一个男子的五官和他长得好像,判定应该是家人才是。
  「这是……」
  「抱歉抱歉,是舍弟冒犯了。」为中的白发男子声嗓浑厚带笑,连忙在不碰到玉倾欢身体的范围内拉过已经站不住的自家小弟,「星痕过来帮忙。」应唤的是旁边卷发挑染的青年,表情不多但看得出来相当担心。
  「…不要。」委屈泣声。
  「别幼稚了,快跟我们回家吧。」叫星痕的男子看来讲惯了这句话。
  其余并肩站在一起的两人,左者身穿白衣,金发披泄眉目清朗,如果刚刚那位…白帝不是因为恐慌症发作,怕也是差不多的俊美容颜,右者……
  「伯父你好。」玉倾欢娉婷一礼,笑吟吟地。
  场面一僵,连同才要搀着白帝进门的两人都不禁一头雾水,只有安静站在一旁的金发男子蓦地笑了出来。
  「……我是他二哥。」
  这反驳无数次已经到熟练的话,如今讲来心头仍是刺痛着。
  长得比带大他的大哥还老成,也不是他愿意的。
  ※※※※※
  到了之後的某天下午,玉倾欢骑着机车路经此地。
  「嘿,欢欢。」
  抬头一看,发现从那栋老宅伸出的浓荫下探出半个人身,绿蒙蒙的树影衬得那人一身鹅黄T恤分外显眼。
  是那个人呢,笑起来的感觉果真不一样。
  「为什麽叫我欢欢?」停了车,正解着安全帽扣。今儿个要去动物医院看某只走失逛大街的蜥蜴,算算还有时间。
  「因为你是我的小仙女啊。」
  一句掺蜜和糖的甜滋滋话语让他讲起来一点都不扭捏作态,彷佛就该是这麽说的天经地义。
  「你这人说话都这样的吗?」
  那端嘿咻一声跳下树,随後开启了那道锈痕斑驳的小铁门,「我捡到你的工作识别证,那天不小心从你身上勾下来的。」特有生物保育中心哪,还是爬虫蜥蜴保育室的工作人员。真是美丽的巧合。
  「那你也不可以无故叫我欢欢。」收回识别证,却收不回自己的手。「你放手啦!」那双手温度略低,大热天里很是舒适。
  「因为我想追求你啊,小仙女。」肩膀轻轻一顶,桃花也似的笑眼眨啊眨。
  就在这麽一个风光明媚的燠热下午,在他家蝉声唧唧躁喊的围墙下,风轻云高,撩动一地树影婆娑。
  白帝-也就是啸日猋-被他心目中的小仙女狠狠赏了一巴掌。
  冒失鬼!!
  玉倾欢气红了芙颊,推了他一把。
  -不是说好打人不打脸的嘛。
  -呜。
  -可恶,我一定要追到你。
  啸日猋内心如是说。
  ?(下)待续
  

  【清歌未央】番外2 -暖玉(下)
  玉倾欢羞赧的坐在客厅中,从她的位子望出去刚好可以看见他正低着头被人训斥着。
  「请用茶。」从旁探出的是朴拙雅致的木托盘,上头摆放着四只厚重的手烧陶杯。
  「谢…谢谢。」玉倾欢红着脸要帮忙摆杯,却被那人摇手阻止。
  「我来就好,让小姐动手是很失礼的。」风度翩翩的将杯壶分放妥当。
  盛夏的午後热得令人发昏,这幢林荫老宅却显得凉意袭人,不需开任何电器就感到一阵舒适的微凉氛围温和的将暑气全数驱走。
  「白帝跟我来。」院子中那个白发背影数落完啸日猋之後,丢下一句话,转到院子另一侧去。
  玉倾欢眉目溢满担忧随着看。
  「我是白帝的三哥-笑剑钝,你可以叫我雅少,」低缓的声音勾回玉倾欢的住意力,「那是我们的大哥-天尊皇胤。」对於其他兄弟在家行使的名字,他不能擅自逾矩告知。
  「白…啸日猋他会怎样?」
  「呵,啸日猋吗?」原来已经可以喊名字啦,代表白帝是认真的罗。「他不会怎麽样的,大哥其实最是疼他的,大概……」
  啊!!!一声惨叫,令玉倾欢惊地立刻站起。
  「没事的。」
  不一会儿看到啸日猋手上拿着毛巾包着冰块敷着脸颊,被天尊皇胤吊着衣领逮来正厅。
  「把大哥刚刚跟你讲的话重复一次。」端的是长兄如父的架子。
  「我对不起欢欢我不应该这麽失礼我对不起欢欢我不应该这麽冒失…」啸日猋对着玉倾欢呜咽背诵,又忍不住转头跟天尊皇胤抗丨议,「我就是喜欢欢欢嘛,说出来有什麽不对!」而且这也是你说过的话。
  一番甜话说的玉倾欢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双小手扭摆成结。
  「你唐突人家就是你的不对。」
  「大哥……」看着眼前满眼疼爱却故作严厉的大哥,「…三哥……」换人求救,後者却对他无奈耸肩。
  「对、对不起我刚刚伸手打你巴掌。」
  「欢欢?!」手中冰袋啪答落地。
  「天尊大哥请不要责备啸日猋了。」看着求助无门的啸日猋,自认因己而起的玉倾欢着急阻止。
  天尊皇胤朝笑剑钝看了一眼,得到後者一个满意的颔首後,「就算是这样,该道歉的还是得道歉。」压着啸日猋的後脑要鞠躬。
  「我已经道过歉了。」
  「玉小姐并没有原谅你不是吗?」笑剑钝托着下巴笑着戳了一刀。
  「…三哥连你也……」
  「我原谅你了啦啸日猋。」玉倾欢急着拉过人,手心里依然是略微低温的凉。这温度好熟悉。
  看人家一付保护者的姿态,天尊皇胤突然有一种落寞的感觉。
  见大哥後继无力无能再端起严父姿态,笑剑钝只好懒懒接口,「啸日猋,如果没有诚意道歉,那谈什麽交往?」杯盏碰桌的声响十分清脆。
  看似最温和好说话的笑剑钝声线低沉的说着,一旁的天尊皇胤也是环胸点头,并不偏私循短。
  「……那你愿不愿意跟我交往?」啸日猋很顺势的接口。
  「我不是问你这个问题!」笑剑钝无奈。
  啸日猋看着玉?欢低垂着头并不作声,於是泪眼汪汪了起来,「欢欢不愿意吗?」一双剔透大眼直勾勾的看着人家。
  又是那晚被惨遭遗弃的可怜眼神,虽没当时黯淡混乱,但依旧令她见了好生难过。任何一种生物都有惧怕的本能,而啸日猋怕黑怕到几乎是恐慌症的程度……那模样、真令人揪在心口、搁不下手。
  「欢欢,原谅我好不好?」等到委屈至极的口气,「和我交往好不好?」摇了摇被紧紧握着的手。
  「好。」玉倾欢接口答应。
  「咦?」
  「我说好,原谅你。」
  「那交往呢?交往呢?」
  「可以考虑。」
  心愿已成的啸日猋侧头朝自家大哥感激一笑,後者将手搁上他的头轻力拍抚。
  追个女孩子要两个哥哥帮演苦肉计。笑剑钝接到小弟泪眼汪汪的一瞅,依旧风雅翩翩的闭眼品茶,好似什麽都没做般。
  「欢欢对不起。」执起不知何时便被紧紧护在她手心里的掌,啸日猋满眼笑意的诚挚道歉。
  「我原谅你。」覆手上去交握着啸日猋的手。那笑眉笑眼还是比较适合这张脸。
  「还很怕黑喔。」这点要说明,虽然有点损及男子尊严,不过欢欢很善良,一定会牵牢他的手。
  「我知道。」温和拍抚。
  「讨厌吃青椒。」又想到一点。
  「不可以挑食。」郑重告诫。
  「还有啊、大哥刚刚打我。」嘤嘤咛咛朝院外远去,俪影双双。
  「我没有打他!」傻在屋里的天尊皇胤忍不住发难,委屈到眼眶有点湿意。
  「算了,大哥你知道白帝人格有些问题的。」
  「就算如此,他也不可以这样污蔑我,大哥最爱你们了。」
  「我知道我知道,整个上天界都知道你是弟控来着,好好好,别跟白帝计较了…大哥,你别哭啊!唉……」
  真想有个嫂子来管管大哥啊。
  ?【清歌未央】番外2 -暖玉 完


  【清歌未央】10-苍碧有龙
  颇有品味的一间老宅子。
  隐匿在某女子中学附近一丛丛的公寓大楼群抵,若不细心注意,还真不容易发现这里躲着栋其貌不扬的老房子。魁梧的浓荫老树,为房子做了很巧妙的掩护,加上隐居深巷中,门庭窄小,漆锈苔痕斑斑,与周遭新颖前卫的高级住宅相比,形同废墟,鲜少人发现这小门小户里别有洞天。
  ──住着一窝龙呢。
  初春午後,尚风悦便站在门前观望打量,仍是一身洁净无瑕的白绢素衣,袖口领口淡雅绣着几疏落梅,乾净风雅。
  纯日式的老房子,木质坚硬作工扎实,占地颇广却设计的毫不死板,如果照一般推论,若将重重门扉推开,应该有到两三个蓝球场那麽宽大,真是个适合一家都男人居住的好处所。
  「先生久等了。」闻声前来应门的是笑剑钝,也是打电话通知他的人。
  「刚到,正参观你们房子呢,」笑得毫不掩饰,「是栋好房子。」有历史的房子住起来也算难得经验。
  「是啊,算住的久了。」引着尚风悦穿过树丛掩映的草径小路,沿途漫不经心恣意生长着不知名的小花,十分可爱。
  踏进木造檐廊,迎面对上的便是歪躺在另端,抱着手机『欢欢』个没完的啸日猋,他笑咧了嘴朝自己挥了挥手,便又缠着线路不肯放,眉开眼笑春花灿然。
  有礼横手请坐,随後便俐落冲起茶来,动作流利优美,看来是惯於此道的爱好者。
  跟着端坐在几前,尚风悦将手边木盒按桌递出,笑剑钝一看盒边上蚀刻着几字草书,便笑开了。
  是只闻其名不曾亲睹的逸品,『寒梅风悦』,先生真是出手大方。
  「传闻『极道先生』不只是个称谓,更是一脉独传的技艺,更是当代绝艺的陶艺家,因此当天在先生家果真大开眼界,而如今……」
  食指轻触唇尖,「嘘,如同你们五兄弟一般,我也有不想告知他人的事情。」尚风悦捧杯啜饮,「我应该可以信任你的,笑剑钝。」当日在家,笑剑钝怕是已经知道一切,唉,也难为笑剑钝是五个兄弟中最聪明清醒的一个了。
  「是,先生自然可以信任『笑剑钝』。」喊出这名就代表绝对资格。「送去的东西可还合手?」
  「先不谈你送来的车跟手机,我只想问、找我何事?」
  这麽单刀直入,笑剑钝连茶都没捧入手,便只得放回案上。
  「大哥他失踪了。」
  看着尚风悦一派平淡自然的模样,见他慢条斯理毫不紧张地喝了半盅茶,又撑颊望向外头绿荫婆娑的院子发呆。
  笑剑钝又不愠不火的重复道。「大哥、他失踪了。」
  「他失踪,关我什麽事呢?」托着腮,尚风悦好似迷失在那片浓绿底,声调慵懒,却隐含锐气四射。
  不以为杵,从旁抽斗中取出一长方盒,打开盒盖瞬间,淡雅的檀香幽幽溢散开来,好似、他那把锺爱万分的黑檀扇骨。
  只是、味道…不太对。
  笑剑钝将扇连盒一同推到面前,并不说话。
  探手取出触感冰凉的扇,沉甸甸的质量,水磨老檀为扇骨,入手木纹细腻,扇端隐隐刻有飞龙之势,造工内敛手艺上等,下坠蜜结迦南,堪为绝品。
  「这是醉饮黄龙找来的?」倒是煞费苦心了。
  「是,大哥说过,先生的扇子已经无法修复。」笑剑钝耐心解释。
  「说吧,扇不能平白送人,总要拿东西来相换。」
  「大哥确实是失踪了。」第三度解释。
  「我听见了。」尚风悦咬紧牙关,忍住气。这一家人都听不懂人说话的吗?
  「扇是大哥送的,先生这问题必须问大哥才是。」
  「意思是、我得帮你们寻回那条走失的蜥蜴?」收扇入匣。
  「先生不妨仔细看看大哥为你找回了多麽罕见的珍品?」
  「一把扇,充不上价值连城的边。」
  「先生难道不能视作心意无价?」
  「好你句心意无价,我倒要看看、无价是怎生无价!」
  唰的熟练敛袖展扇。
  「这是?」
  「大哥亲画的梅枝。」
  绢泽扇面,淡洒金纹,数枝劲骨,点点疏梅错落,攀於扇面偏右侧点点疏梅错落,整体看来苍劲有力,其上熟练薄透的老矾胶面,防泫防染。
  伸手触了触几处不太自然的暗红梅点,指间带了点奇特的腥味,衬在扇骨檀香中,并不明显。
  「醉饮黄龙呢?」
  「大哥失踪了。」笑剑钝好耐性,第四次重申。
  「醉饮黄龙失踪,你还能安然在此插科打诨,啸日猋在房里打情骂俏,是对是错?!」
  「我已经让二哥跟星痕出去找了。」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成了个惯性,老被这家子人气到得捏把东西发泄,不然难保自己不会当场暴走杀人。
  「啸日猋心性不稳定,我不能让他知道大哥失踪…甚至是重伤失踪的消息。」上回知道大哥消失在丛林深处,啸日猋随即人格交错出现,一下喊冲一下怯退,常常发作的便是往昔不分地要宰了赤麟。
  唯一的克制药便是啸日猋心心念念的情人-欢欢,玉倾欢,可是她工作忙也未必能赶来顾着他。
  「星痕心性淡薄,向来不管事,大哥也由着他去。」笑剑钝喝着茶解释着,「二哥赤麟…我不能代他发表什麽意见……总之目前情况,我走不了,但大哥失踪却是事实,他贵为龙神之长,万万失却不得,我只能拜托先生了。」
  「你们这群兄弟真是奇怪。」兄弟之间,却更像君臣,也许一头热的只有那尾傻龙。
  「因为我们不是一般人,所以给先生这种感觉,是意料之中。」
  日光西倾,超过了某个角度,日式老房子内突地暗森森起来,仅有窗外那片绿幽幽的林子筛落剩余光线。半晌不动的尚风悦拿起替换新扇,喀喀的敲点在掌心。
  「我有一种被设计了的感觉,碧眼银戎你该知道後果的。」拿起对方为自己添上的暖热茶水,闭眼啜饮。
  「那还请极道先生手下留情,放我一家老小生路。」笑剑钝容颜温煦,即使心上一凉,表面上也绝不动摇。
  「也罢,反正终归是要来替我做牛做马的。」
  那端,啸日猋被欢欢挂了电话,发出凄切哀鸣。


  【清歌未央】11 –任挽风歌
  坦白说,他对醉饮黄龙这个人…这条龙以外的认识并不多。
  晓得他心性纯真爽朗,好听点叫宽容,,官方点说法叫做大事精明小事胡涂,实际上根本是少根筋,但更常的是──不长记性。
  叫他进门脱鞋,往往记不住,老是被罚弯着腰虔诚抹地。
  其实看来算是有副顶天立地的好身骨,刀刻斧划的眉眼应当有着很难妥协的傲气与尊严,但为什麽偏偏会有这种任人搓圆捏扁的个性,偶而看着他拿着水管浇花却望着天空张嘴发呆时,他难免会这麽想。
  眼前的笑剑钝却非常诚恳的跟自己解释道:醉饮黄龙真的是龙神之长,位於上天界最顶端的尊贵地位。
  『大哥,确实是又失踪了。』
  好一个又失踪了!难不成他常常搞失踪吗?有这麽轻忽怠慢的领导者是不是也是一种悲剧。
  但他总觉得,醉饮黄龙哈哈哈哈哈哈哈的蠢笑声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莫名苍凉。
  说不上来的,那种隐隐约约的沉重悲伤。
  「三哥。」
  闻声回头,天色早已全暗,笑剑钝点亮了屋内的间接照明,光线顿时暖黄了起来,也照清了那抹站在庭院幽暗的造景光中的人影,他身着灰黑色系衣服,要不是那头弧度软得不可思议的卷发,加上那一落冷沉沉的存在感,很容易就跟阴影融在一起,被人当作背景忽略。
  「你回来啦。」笑剑钝含笑点头,招手。
  他看着自家三哥,又看了看一旁的尚风悦,两兄弟互相交换了个眼神,步履轻缓似猫,走上前来。
  「这是极道先生,」摆手示意,来人乖顺点头,并不搭腔,「这是四弟,紫芒星痕,『在家』大家都喊他漠刀绝尘。」笑眯的眼,掩去隐隐绿光。
  「打扰了。」一方面是不便打断绝尘跟笑剑钝的谈话,一方面也是思绪被中断一时半刻内不想说话,於是只是淡淡的打了招呼。
  怎这老四跟醉饮黄龙一样老爱皱着眉头说话,不过显然、醉饮黄龙不着边际的废话多了。
  「嗯,我知道了,我会处理。」听了漠刀绝尘得来的消息,笑剑钝总算松下心上大石,露出释然的温柔笑意。「你们也累了,就和御不凡去休息吧。」他拍拍对方的肩。
  通往院子更深处的石灯笼旁,有个正在摇扇以待的人影,他正倚墙摀肚,即使天色漆黑,但在灯火掩映下,依然把他脸上每分表情映个通透清楚。
  「像我这麽不耐饿的人,怎麽可以到六点多了还不吃饭呢?!快快快,绝尘陪我去巷口吃炸鸡丨吧。」一把搭着漠刀绝尘,一边呱啦啦说着。
  似乎听见一声长长的叹息。
  「御不凡是绝尘的国小同学,一直同班到大学毕业。」
  紫芒星痕曾经发生过一桩意外,让他失去所有记忆,并且退化至童蒙阶段,那时兄弟五人也失落各处,御不凡就是那时与星痕相遇,这座老房子也是四兄弟聚合後才住在一起的。
  但这些都是很久远前的事了──笑剑钝并不打算这时提起。
  「那真是一段很长的缘分呢。」
  「也许吧,每个人都有合该相遇的人。」笑剑钝总是笑着。
  尚风悦看着他,心想。是不是活得久了,就学会笑不由衷呢?
  他讨厌这样,尤其讨厌醉饮黄龙这样。
  「我该走了。」
  方才瞄了眼手机,无声无震状态下,拂樱打了五六通未接,头有点痛,醉饮黄龙的事情倒是不急,先处理完手边事情再说。
  拿起扇盒,便走。
  「先生,大哥的事情就请你多费心了。」
  「你四弟不行吗?」这家子沾上手便是甩脱不掉的麻烦。
  「他无能为力的。」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记得。」笑剑钝忍住窜上背脊的一身寒颤,点头回应。
  救一头蠢龙换五条傻龙,尚风悦真不知道值不值啊。
  也或许在一开始,就注定赔本了。
  ※※※※※
  之後又办了许多事情,包括走了一趟住在另一端深山里的枫岫家里,拿了些购自国外之後转寄到他家托管的书籍,看着他唉声叹气抱怨自己老是拖延许久才出现,现在他要快点收拾家当避居他处了,问他怎麽回事,只是看他难得惊惶的说被神通广大的书迷热烈追求着,扰得他寝食不安,草木皆兵。
  笑了笑,早告诉他行事作风别那麽高调,学学自己才是上策,又顺路送了枫岫到机场,看着他风风火火提着行李通关登机,这才准备回家。
  回到梅林深深处的家,路途非常远。
  国道上灯火璀璨的车流,转入乡间稀稀落落的水银路灯,然後入山之後渐渐渐渐快看不见下一盏灯火究竟在何处,那时才算接近了家。
  你问他为什麽不就近找个离大城市不近不远的地方住吗?他只会回答你:他做不到陶傻人的境界,环境吵就是吵了,睡都睡不好,谈什麽心远地自偏。
  那叫做活见鬼!!
  停好了车,才拿起手机连线到自家人工智慧管家系统,点亮屋里屋外的灯、烧起热水壶的水、梅林间技巧藏起的投射灯,瞬时灯火凄迷了起来。
  至少,有了温暖的感觉。
  不可讳言,笑剑钝是个非常会享受生活的人,不光是从事艺术买卖,连科技始终来自於人性都有一番研究。所以说醉饮黄龙这一撞,倒是该庆幸自己因祸得福,不过就是可怜了那些百年梅树。
  一个人独居,清静是清静。但是被扰过之後,反而更会凸显这份清静下伴随的寂寞。在机场陪枫岫等班机时,看着他鸭舌帽跟大墨镜一付素颜艺人怕被跟拍的模样,偷偷掩嘴笑着的时候,枫岫淡淡的对他说。
  『你看起来很寂寞似的。』
  『你见鬼了吗?』当时他眉眼一凛,咬着牙对枫岫这麽说。
  嗯…他会觉得寂寞?!是的,活见鬼!
  看着灯火璀璨的家门,想着醉饮黄龙家那小门小户却流溢着温暖宜人的光采,走到哪都看的到自己的…家人。顿时间,他突然能了解醉饮黄龙为何会把弟弟们挂在嘴上揣在心间的原因。
  心情突然烦闷起来的尚风悦顺着回家的反方向,缓缓走向山中湖的下坡路面,看着月泽湖光交织成一片清辉,听着林间如涛,漫步其间很是受用。
  不过跟那条傻龙是萍水相逢,了不起比别人多了解了一些些,但那又如何,距离动心也还差得太远。
  不过令他愕然的却是──一具伏卧在阶前的身躯。
  散个步也会踢到路傍屍。
  醉饮黄龙你这家伙欠我的到底有多少!
  ※※※※※
  真的很重。
  尚风悦将人拖到平坦的湖边,一把甩下肩上重物,气到语不成声。
  别跟他说又是半路撞飞机摔下来的!!
  很想狠狠拽烂他的脸皮,但是看到那上面纵横交错如风割般的细伤,却又反手掏出手帕擦掉血渍。
  手边叹着尚低温发烧的额温,手底下突然之间震了一下,摸来意外粉细的皮肤瞬间有了粗糙的错觉。
  仅仅是那麽一刻,尚风悦连手帕都来不及捡,下意识反射动作的回头跑。背後听来的声音似乎不怎麽能形容确实,但他回头一望,却只能够用目瞪口呆形容自己的表情。
  虽然他真的觉得这样很伤自己形象。
  那是一条龙。
  通体金黄澄亮的五爪金龙,较之自己当年看过的北京九龙壁上画的那条,後者只能称做……黄泥鳅。
  幸好自己有先见之明,把这全身脏到自己几乎无法忍受的醉饮黄龙拖来这山中湖边,而不是扶回较远处的家,本想趁醉饮黄龙一醒来就把他踹进水里洗乾净,结果却……
  望着明晃晃的月光,那条…醉饮黄龙真是太打眼了。
  蜷成一团像小狗般隐隐发着抖,却也无损那全然威武昂藏的外表;比手掌略大的鳞,折着月光竟散着比任何薄胎瓷器更优雅的光晕;看不到顶的角藏在浓密的鬃里,而比身躯颜色更浅的是轻到能随着呼气就扬起的鬃毛,软顺听话到比人类的头发更轻柔,连同长长的睫毛更是一模样。
  神话中的生物,竟美到令人难以置信。
  「醉饮黄龙,你最好有合理的解释说服我。」理顺了衣角,相当自然的就朝摆在一旁的爪子上坐。
  也许是奔波一天让尚风悦累了。
  眼前景象与月光溶溶,让他眼前朦胧成一片璀泽。
  不由自主的,催人入睡。
  风声如歌,且挽,且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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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5-5 15:04:33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portia 于 2011-5-5 15:06 编辑

【清歌未央】12 –相知应是
  虽说是夏天,但夜里的风仍是沁人骨寒。
  规律摇晃的像是古老的旋律,一下又一下缓慢悠长令人安心,微睁眼、月色星空俱是宁静安详,自己脸颊贴住的是微凉的白衣衫,随着风撩肩过背而来的是一缕一缕夹着浅金色的白发,要不是这般贴近的距离,他一直以为他的发色是全白的呢。
  原来、真与笑剑钝他们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兄弟。
  走得真是出奇缓慢,尚风悦看不清楚他苍白的表情。
  这小心翼翼的背负动作做来却熟练体贴。想到他这麽高大的身量背着哄着一窝弟弟们,那画面他就想笑。
  一个踉跄,略显心不在焉的醉饮黄龙险些单膝落地。
  「放我下来吧。」
  「嗯。」像是早就知道尚风悦醒了般,醉饮黄龙松开手低身让他落地。
  尚风悦习惯抽扇在手的动作扑了空,这才想到新扇连同盒子在匆忙间遗落车上前。
  看着醉饮黄龙沉默的侧脸,当下气不打一处来。
  「说吧,受了伤却不回去,跑来这做什麽?」这头蠢龙以为自己看不出来?边气边摇头却伸出手扶住他。
  尴尬一笑,坦白讲他也不知道为什麽,「…我们是好朋友嘛。」觉得有些头晕目眩,果然不可以逞强担心尚风悦受冻感冒,硬要背他回家,要知道从龙形与人身之间不管如何往复都非常耗费体力的。
  回复龙身後对身体的负荷也会减低,一身金鳞也足以抵挡些许寒意以及外界变化,但除了保护自己外,龙身一向略冷,暖不了其他温度。就算是贪看尚风悦有别於平常的安睡神态,那是种极静谧的美感,但自己也舍不得尚风悦偎在自己掌中,那阵阵传来轻微的哆嗦。
  所以他还是决定背着尚风悦回去。
  「我以为龙神会一身铜皮铁骨耐打的多。」尚风悦取笑着,但却忧心他嘴边那抹脆弱的微笑。
  「一般说来,是这样没错。可是……」
  「…可是被暗算,还是深知你们弱点的人使计暗算,那又另当别论了,是吧,醉饮黄龙。」咬着牙把话从牙关用力挤出,不想承认自己现下到底是心疼多些,还是想一刀了结这串麻烦的冲动多些。
  摸着他用外衣掩盖的伤处,血衣上的湿意浸透了自己的手,暗骂自己方才拖着他前来时为什麽没有发现。
  「我不要紧的。」他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头,想要擦乾净他手上的血。
  尚风悦一把拉开醉饮黄龙遮住自己掌心的手,「你真会给我找麻烦。」摊开掌心,乍看同一般人的是鲜红色的血迹,细看来却掺混着粉雾状的金尘,血液流染之处却隐隐热疼。
  ……是毒吗?
  才一抬眼要看醉饮黄龙的脸色如何,却发现他人又昏过去了。
  沉重的身躯拉都拉不住,尚风悦当场被拖倒,下巴狠狠撞上他没受伤的那半片胸膛。
  真真真真真真会给他找麻烦!!
  差点错手朝血污处痛搥下去。
  ※※※※※
  又冷又热,真的是火里来水里去的感觉。
  常常是低喃躁动後,额上便被重重敲了一下,马上又昏睡过去。比什麽镇定剂都要来的迅速确实有疗效。
  一晚上便是这样折腾过来。
  醉饮黄龙在清晨吵死人的鸟叫声中醒来,半眯着眼想要伸手挡住没拉上遮光帘的晨光,却发现左半身被绷带缠得死紧,几乎快不能动弹。
  谁绑得这麽…完美啊?差一点就可以勒死他了。
  侧过头,天花板吊灯古典…嗯他就只想得出这种形容词,再侧过头落在身边趴卧的人脸上。
  如果你认为尚风悦会冒着脖僵肩硬的风险,趴在床边痴心看顾醉饮黄龙一整夜的话,那就错的离谱了,他并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不然就不是醉饮黄龙委屈得像个小媳妇般、半悬在床外的景况了。
  「……你连呼吸都很吵。」尚风悦眼也不张,只是拧紧了眉头,非常不高兴的抱怨。
  「我…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本来想嘲笑尚风悦睡到一身狼狈,发乱簪歪的,脸上还横了好几条头发压痕,没想到笑得太张狂给拉到胸口上的伤。
  「活该。中毒发烧便罢,一晚上嘀嘀咕咕、又哭又喊的不让人睡。」嘶,头好疼。
  最烦人的还是那些醉饮黄龙嘴里哀嚎着什麽『赤麟不可』、『我相信你』那些话,整整一晚上像绞坏的录音带一样反覆播送,听到他又烦又累,直想拿枕头捂死他乾净。
  「好友,是朋友的不该这麽无情。」醉饮黄龙歪头靠向尚风悦的肩。
  「我对你够有情了!」尚风悦无奈低道,「走开,满身汗水灰尘,别靠过来,你这条脏龙。」这麽大的人了,做小女孩动作,恶心不恶心。嫌弃拍掉他的头,侧过脸看着他苍白尚未回复血色的脸,忍不住又双手摸了上去,「…你为什麽这麽蠢!!」那些错综的细微刮痕哪。手下狠狠一捏,捏得他嘴歪眼斜。
  「蠢?!」痛痛痛痛痛。
  「说你蠢还想反驳吗?」
  梦话重复太多次,前言拼凑後语,也了解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他不想问。
  「被人杀伤两次,却还这麽执迷不悔。」声音细微到像说给自己听,嚼在口中深深疼着。
  他指着醉饮黄龙身上那条从左肩横到右腰长长的旧疤,想着就气,什麽能在龙神身上留伤,想必一定是淬了毒的,虽不是什麽棘手的毒,至少对他来说,花半个晚上翻出对应药症的血清丨真的比较困难,住在深山野地中多少要备着点,以防不测──多亏拂樱那杞人忧天的性子了。探手又从案头上摸来扇,狠狠拍上醉饮黄龙心窝上方些许的血洞。
  哇啊!!!!
  是了,醉饮黄龙顺了势惨叫倒床。
  一些事情,说了无益,太多恩怨难解,过了几百几千年,他的歉疚仍在,就像这伤,紧紧盘在身上。
  「蠢龙,你的血溅到我身上了!!」
  噢,哈哈哈哈哈哈哈。
  ※※※※※
  那高烧不退的夜里,迷迷蒙蒙中,他以为回到了上天界,那是个安静的地方。
  是他的家乡。
  气势磅礡的九天瀑布,还有星野无垠的夜空,一个使尽全力往前飞驰也不着边际的辽阔,长声吟吼也不需要算准暴雨雷鸣的时刻,一个为了龙族而存在的世界。
  但这世界却构筑在一套极其严谨的阶级制度上,不容挑战、不容质疑。
  眼前巍峨壮丽的黄瓦白墙是皇族子嗣才能居住的宫殿,殿前白玉石阶,一柱一灯,三柱一哨,正开十门,左右四进厢房,朱楼翠阁,深门华窗,重叠掩映,凛凛生威。
  在这个世界,爪数决定一切,所有配仪遵照身分地位办理,世袭罔替,一代只生一头五爪金龙,如同会伴生其他四头辅佐他的护天四爪神龙一样,世世代代,从无例外,长久习惯成传统,然後成了不可动摇的根本。
  靠近了居殿,心念一动,化为人身,一身金白衣装顺着落下的势子飘飞在腿侧,威仪翩翩。
  「嗣君。」宫人们分列两旁恭敬行礼。
  他却不爱这套,但也莫可奈何。「赤麟他们回来了吗?」
  「二皇子在屋内等您。」
  是夜,灯火碎乱,各殿各阁为之震动。
  当代嗣君金龙,吐血命危。


  【清歌未央】13 –湮旧
  原本被下令禁声的东侧首殿,为了让中毒的皇子得到最好的休息,於是将烛芯剪短减低光亮,连嵌在雕盏里的夜明珠也教人拢上纱罩,整座寝殿幽幽静静朦朦胧胧,同主人睡去。但却在今夜突地闹哄哄了起来,宫人们抑着声交头接耳,快步疾走。
  「太医交代嗣君必须静养。」
  醉饮黄龙才不听,一醒来便喊人取衣绑发,他知道自己多耽搁一刻,就会让事端更加扩大,他不乐见也不愿见。
  「快帮我换衣服。」醉饮黄龙拉开略为汗湿的底衣,这动作却已经让他晕眩不已,连忙扶住一旁玉屏喘气。
  宫人碍於身份不敢拉他,阻拦也只会被他踉跄停下的步伐以及喘着气的无言恳求给逼到让路,但从皇子寝殿到正殿真的是一段太遥远的距离,心焦更让这距离拉成天涯海角一般远。
  赤麟,你可千万别有事。
  醉饮黄龙一路这麽默念着,在星空漫野下、在夜雾凄离中固执奔走,要不是重楼华宇限制了他恢复龙身急驰的冲动,眼下自已早该抵达。
  一推开大殿的沉重中门,便看到跪在殿前的赤妃与赤麟当殿跪求。
  赤妃被剥除原本鲜红曳地尊贵华美的衣袍,一身缟素的趴跪在玉阶前,连鞋也没来得及套,看向炽焰赤麟,居帝二子,却也只是穿着单薄的布裘,红黑色的发披散两胁,只有那条金光灿然的发带系在尾端,要松不松,垂垂危殆像他的处境。
  当时炽焰赤麟察觉有人闯入,回望一眼,和他的目光打了照面。
  「儿臣恳请天尊勿为难赤妃母子。」转开目光向御阶极上,虽是朗朗其声,却抑着虚喘气音,不似他惯常爽朗大笑的浑厚有力。
  那时他还没继位,当代天尊皇胤承名继统,掌有无上权威,而醉饮黄龙依然被称做醉饮黄龙,上天界的王位继承者,天生的五爪金龙,除了天尊皇胤外,地位尊贵无人可比。
  「来人,把嗣君带走。」天尊皇胤一脸疲倦的挥手喊人。这皇族纷争他听的多了,但没想到以爪数明定身分地位的上天界竟有天也会遭逢此难。
  手足相残,最是可悲。
  「父皇!」醉饮黄龙不敢用力挣扎怕伤了身边无辜的侍卫,只能痛声喊着,一旁眼却牢牢记着赤麟嘴边那道冷笑。
  「谋害嗣君,天理不饶。」天尊皇胤支肘抚额,不想再听。
  而赤妃只是红着眼,死死盯着天尊皇胤。我儿六爪,龙中异数,凭什麽是那总一脸乐天无忧的五爪金龙当王,踩着他们母子俩、一生一世。
  赤麟谨遵教诲,兢业刻苦,从不敢丝毫懈怠,却败在那区区爪数。
  这就是一生一世啊……
  「听凭天尊处置。」从头到尾默不作声的赤麟看也不看一旁的醉饮黄龙。
  「赤麟不可以!!」
  看着从来疼爱手足、善待手下的醉饮黄龙突然狂烈挣扎,抽袖甩手间摆脱不掉武装侍官勾缠的手,激动之际,甚至不惜扭脱身边侍卫的手也要靠近炽焰赤麟,端坐首位的天尊皇胤见此多少有所不忍。
  「你怎麽能够确定、我从来没有恨过你。」
  炽焰赤麟一句漠然低语,让原本心带犹豫的天尊皇胤当场果决命人押他进牢,好生教训这不知好歹的顽劣东西。
  後来,因为嗣君护弟之心甚切,甚至抽出龙鳞打退团团围上的三爪侍卫,那句『不管如何,我们都是兄弟』让倔强抿嘴的赤麟瘫软跪地,自知死之将至而泪流满腮赤妃更招出是下毒谋害醉饮黄龙的事情,赤麟自始至终完全不知情,只为母子情深甘愿袒护,当晚、赤妃便因天尊密诏而仰药自尽。
  这一切让醉饮黄龙痛心疾首,自责保护不了赤麟母子。
  隔日,为防夜长梦多的天尊皇胤,便拟旨册除命定为王的醉饮黄龙外,碧眼银戎为统帅、紫芒星痕为战神、邪影白帝为圣将,唯独略过炽焰赤麟。
  众人皆知道,不论炽焰赤麟能力多高,永永远远只能屈居在其余四龙之下。
  晴空苍穹,万里不见一丝云絮,庄严肃穆的场合,司舞祥龙天顶盘旋,引来萧飒风声,伴随庙堂雅乐,是极其隆重盛大的庆典,不分贵贱,上天界子民尽皆出席,恭声道贺。四人各自穿戴上适应其身分地位的重甲高冠,黄碧紫白,昂藏的身躯顶天踩地,接受他们理应也必须习惯的世袭礼制,四龙没有格外喜悦或是备感沉重使命,因为这是他们打出生至今早已认定的必经过程。
  可是一旁托盛那套绦红的凛凛衣冠却任人委置。
  所有的喝采,全都不属於炽焰赤麟。
  同样晴空,那端白幡飘飞的灵堂凄冷寒伧不似皇家排场,宫人侍卫全都不见人影,宫殿深处幽阴高烧的白烛更让人胆寒。
  让人收去华冠的醉饮黄龙一离开大殿,便亲自端着属於赤龙的衣袍,领着其他兄弟前来致意,但除了他,银戎、星痕、白帝却万分戒慎,即使没收了所有刀兵利器、爵名功业,铐上囚镣的赤麟依旧充满威胁性。
  只要深觉罪恶的醉饮黄龙完全不加以抵抗的话。
  「大哥,不可以。」紫芒星痕拉住他的袖,不让进前。
  「赤麟没有错。」他微微一笑,那是皇者的宽容大度,「我们始终都是兄弟。」又何必这样逼人至死。
  醉饮黄龙轻轻拉开星痕的手,并朝其他两人颔首,捧着盛托撩开下摆,从容入内。依照皇族地位,五爪并不可为四爪,甚至罪人捻香致仪,但醉饮黄龙一一做足了礼,只淡淡的说,我母后走得早,是赤妃待我如子。
  在上天界,轻视爪数规矩者,必当重罚,何况意图谋害嗣君,重罪岂止此死药如此。重重叠叠的要命礼节,却出了一个极度重情且友爱手足的皇者,这是非常致命的弱点,而其他四龙对他虽敬但不爱,至少、没有醉饮黄龙那般珍而重之。
  他们是君臣,不是兄弟。
  然、四龙却不知道赤麟的活,是得用他终身的耻辱来换。
  每当看到醉饮黄龙时,他格外这麽想。
  他要求自己事事完美,因为再跌跤,他禁不起,就是从那起,他在他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连自尊都灰飞湮灭。
  醉饮黄龙更不知道,在赤麟之後一声声的『天尊』底下,是用何种的尊严和他对抗着。
  即使醉饮黄龙没有挑衅他或打压他的意思,炽焰赤麟却这麽偏激着。他的痛他的屈辱没有尽头,只有故意伤到醉饮黄龙见血了,他才能在这般恶意底下感觉到一丝丝优越感。
  而醉饮黄龙却总是一脸包容到底的微笑,更不曾对他皱过一下眉,无所谓他那些自残伤人的行为。
  反正,天生为王的他从来不当回事。
  最痛的那次,是他放了邪天御武。
  他看见醉饮黄龙眼底的那抹震惊,然後看着自己狠狠当胸剖了他一刀。
  很痛,很痛快。
  『不管如何,我们都是兄弟。』当时醉饮黄龙笑着吐了自己一身血,依然真诚讲着这句老话。
  醉饮黄龙隐瞒着胸上那道伤,直直剖上了心,但他从未提起。
  之後为了追缉逃脱的御天邪武,五龙离开了上天界,从此分崩离析。
  『你怎麽能够确定、我从来没有恨过你。』
  兄弟,从此再、不相见。


     【清歌未央】番外2 -在此等你
  他总是作着一场梦。
  一场连哭都觉得找不着声的梦。
  梦见那战火连天、也梦见那只持着伞的手、更梦见那不再嘻皮笑脸的容颜。
  「绝尘,你吵得我睡不着。」
  张开眼,看见上层床倒垂下来一头长发,发丝飘垂间、依然是那张脸。他惊愕坐起,脸色惨白。
  「怎麽了,看到像我这般俊俏的脸,让你像见到鬼一样,真是有够失礼。」御不凡缩回头。
  「不凡,我……」
  话才说到一半,就看到一只白皙到可见青色脉络的小腿伸下简陋木梯,然後是另一只,三两步之後乾脆跳下地。
  「我饿得难受,反正你醒了,就陪我翻墙出去吃消夜吧。」
  ※
  抵抗无用,两人当真从舍监室旁翻过高耸围墙,还是漠刀绝尘坐在墙头上拉着底下那个哼哼唧唧的始作俑者才顺利翻出去的。
  「不凡……」
  「喏,你帮我拿着,我掏个钱包。」手中预备的钱不够买饮料,於是把手上一大包东山鸭头推到同学手上。
  抵抗无用,只好双手接过,东山鸭头热气伴随甜甜香味蒸腾涌出,漠刀绝尘看了看御不凡掏钱接过发票的背影,这才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不要、满身鲜血污泞的倒在我怀里。千万、不要。
  「没必要这麽感动吧,看你脸都埋到袋子里去了。像我这麽善解人意的人,当然好东西要跟好绝尘分享,放心,我有买你喜欢吃的。」御不凡拍了拍他的肩,然後拉过手,在便利商店叮咚声中踏上夜色。
  ※
  那是离学校不远处的大排桥下,从那可以看到交流道上蜿蜒而下的灿灿霓虹,还有远处港口的点点海上渔火。
  漠刀绝尘不太爱讲话,多半都是御不凡一个人讲个不停,还有塑胶袋跟纸袋的吱喳摩擦声,他不太饿,所以只勉强张口接过御不凡递到面前来的几口点心。
  「绝尘你真的很不够意思耶。」
  「怎麽了?」
  「我找你出来吃消夜,就是要你一起跟我肥。现在你都不吃,我吃成这样,变成了头肥猪,你要负责啦。」
  是你吵着要吃消夜的。漠刀绝尘腹诽着。
  「看看看看,你这什麽态度,像我这麽有同学爱的人,怎麽可能只有自己吃就好。」才说完就把剩下的食物推到漠刀绝尘手中。
  袋子里不是只有残羹剩渣,而是一只完完整整的鸡腿。
  漠刀绝尘对吃食娱乐什麽的从来不经心,也不知道霜儿学妹哪次误打误撞给了他支鸡腿,而他当真吃了起来,而且…看起来很开心似的,虽然还是面瘫般的一号神情,但像他这麽冰雪聪明的人,怎可能看不出来。
  其实他知道,绝尘身世孤零,从小跟家人走失,在孤儿院待过一阵子,从那时起便不爱说话也不喜跟人来往,别人嫌他阴沉於是更加疏远他,反正漠刀绝尘从来就不以为意,除了知道自己有四个兄弟外,其余什麽都记不起来。
  他就是在国小时与绝尘认识,因为不喜欢其他同学老是暗地里捉弄他,所以身为班长的他,就更加看不惯,虽然那也有些出自於主持正义的英雄心态,但更多时候,他是真心喜欢绝尘这个人。
  至今近十年了,他知道绝尘一直有睡不好的毛病,老被同个恶梦纠缠,醒来之後总会盯着自己看,然後露出很悲伤很悲伤的神情,几乎让他以为、下一刻他就要哭了似的,可是从来没有。
  说的八点档些,那种眼神让御不凡直觉到他是透过自己的形貌去看某个人,但因为太小时就相识,这种无厘头的联想御不凡自己都觉得太狗血搞笑。直到那次漠刀绝尘被自己从恶梦底叫醒,张着依然混乱的眼,醒梦不分伸手抓住自己的左手,极尽温柔的反覆摩娑,低声恸喊着『没断…还在…幸好还在』云云。
  他才知道,那很可能不是梦魇,而是荒唐乡野故事里的前世今生。
  托着颊看着漠刀绝尘慢条斯理的吃着已冷的鸡腿,御不凡总是心想,看绝尘这种气质跟动作习惯,应当是出身自教养良好的中上家庭,或许有天他的家人寻来,自己就要和他分别了也说不定。
  这麽想着,也就过了几年。
  高三那年,果然漠刀绝尘的家人找来了。当时他陪着他到教官室去,办理好多好多手续,因为他们还未成年,监护人移交的程序多不胜数,见到绝尘家人时,他很意外竟是四个男子,却没有姊妹,他一直以为照绝尘照顾霜儿那不着痕迹的温柔,应该是家里有姊妹陪同成长才是。
  结果竟不是。
  「伯父。」他朝人轻轻一鞠躬。
  「我是星痕的二哥。」
  他到底要解释几次。
  ※
  之後他们并没有像御不凡预计的那样分开好些年,而是让那个总是拍着他肩哈哈大笑的大哥故意安排在一起上学跟同住,甚至父亲也在他们家相熟的产业下觅了份安稳工作,到老无虞。
  他曾经问起是为什麽。
  「星痕不需要再多经历些什麽。」话没说完又是爽朗的哈哈大笑。这笑声有如大晴天下的苍穹,听来令人好不快意。
  ※
  那之後,漠刀绝尘偶而还是会作梦。
  但御不凡早就学乖,只要伸出手让他紧紧握着,绝尘张开眼摸了摸他的脸,确认手没断、人还在,不需多久便会放松入眠。
  唉啊,像他这麽重视绝尘的人,怎麽可能会放手呢。
  已经松过一次手了,能够再牵起,便就是不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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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5-5 15:06:45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portia 于 2011-5-5 15:08 编辑

【清歌未央】14 –摽梅
  一晃眼就是好几天,醉饮黄龙从来就不是能够乖乖躺床养病的料,这尚风悦自然清楚,所以他也顺手将他当小厮使唤,反正方便耐操的很。
  时值初夏黄梅节,满树梅子累累,但几乎不曾打过梅,一来他懒且不喜欢处理後续,二来雇请打梅工人上山,会引来不必要的嘈杂。今儿个正好有志工在,看他望着窗外青梅狂流口水,正好龙尽其用,也不知道他哪来的方式,竟在一早就鼓碌起身,兴冲冲的采了半山,梅果多到堆满了後院斜坡。
  只见醉饮黄龙很高兴的裸着上身,蹲在山泉引流边哼着奇异音调正在擦擦洗洗。
  唱那什麽怪歌,吵死人了。
  有点後悔答应他动那些梅子的歪脑筋,就算要酿脆梅给他吃也一样。尚风悦拿着无线电话边跟人讨论事情,边这麽嫌弃的转身进屋。
  「我会找一天下山处理,那麽就再连络了。」麻烦事还是尽早解决的好。
  又看了眼落地窗外,醉饮黄龙抱起那一大水盆的梅子,边走边掏翻着盆身让梅子抖出多余水份。前几天烧到胡言乱语的人伤才刚好点,现在竟然泼了个半身湿还喜吱吱的想要进门。
  「醉饮黄龙,给我脱鞋,听见没!!」就算你是开了厨房通往後院的门也一样。尚风悦背对厨房,咬牙狞道。
  吱哑一声,纱门关上,他便听见室外拖鞋湿漉漉啪搭在地的声音。
  他错了,他更正上上回对他的评价,不是不带记性,而是不长脑。
  「醉饮黄龙,我现在给你两条路走。」真是忍无可忍!尚风悦踩着毫尘不染的竹编拖鞋杀到厨房,看到从室外拖拉进屋的两条大水痕,於是暴发!
  「我…哈哈哈哈哈哈哈。」该说什麽他也不知道,只能先来串笑。
  「笑什麽!你现在选是要脱鞋还是要剁脚,给我说!」尚风悦狠狠的拿无线电话往他额上猛击数下,声厉色凛,气势惊人。
  「……我脱就是。」
  终於醉饮黄龙脱了鞋,更在尚风悦冷眼凝睇下,非常小媳妇的弯身捡起湿拖鞋拿到室外放好,并且乖乖的将一地水渍以非常虔敬礼佛的动作抹乾,眼下正缩头缩脑的两手交握在身前聆讯。
  「你该说什麽?」
  「对不起。」非常家教良好。
  「很好。」尚风悦闭眼垂头,「我再一次警告你,在我家、我就是老大,我管你上天界的谁,进门先脱鞋,不脱就剁脚,听见没!!」
  「听见了。」
  满意的点点头。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找死个性。尚风悦脸上表情终於松了些,说话力道也轻缓了点。
  「跟我过来。」
  「做什麽?」
  「换药。」不开口便没事,一开口就气死人。伤口弄湿了,到时烂掉事小,再发烧,到底折磨自己,还折腾他?!搞不清楚状况。
  唯唯诺诺应了声,却盯着尚风悦的後脑咧笑开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笑。」後脑长眼似的,如鬼魅般阴恻转头。
  「好友,对我真是有情有义。」伸手搭肩,脖颈相蹭。
  瞪了一眼这丝毫不觉动作过於亲昵的蠢龙,想推开又看到他左胸上方那被水弄渲开来的隐约血渍,叹了气後也随他去了。
  「免了,灌迷汤的话省起来。对了,我想问你,你把那个酸金陶瓮搬出来做什麽?」那是花器,自己还颇满意的作品,光是上头所施的繁复工法,就花了他不少精神。
  「酿酒给你喝啊。」
  一个呼吸、两个呼吸、三个呼吸、四个呼吸……尚风悦紧闭双眼,捏紧手中半裂的无线电话,後者发出了被掐紧脖子的吱嘎声。
  「好友你怎麽脸色发青啊?」
  「你、给、我、滚、出、去!!!」
  又是一人踉跄摔跌出门,匡当一声载满梅子的盆,稳当当的甩上他的脸。
  真真误交损友!
  ※※※※※
  月上半天,醉饮黄龙仍是一人蹲在後院望天发呆,尚风悦从下午踢他出来後,当真就让他蹲在外头,喊也不喊声,端的是管你去死的野放模样。
  「好友,我肚子饿了。」醉饮黄龙无奈又喊了第一千三百五十六声。
  但回他的只是一声震天价响的摔书声,其余并无任何动作,看来这下真的惹毛他了。。
  以往都没气成这样的。醉饮黄龙无奈的垂头丧气起来。
  「……大哥。」
  「咦?赤麟?」怎麽来了?
  醉饮黄龙倏地站起身来,揣在怀里那一盆子的梅滴溜溜散了一地。
  「醉饮黄龙,东西洒了不捡起来,我就拆得你骨头跟那些梅子一样。」拼不回来!「通通给我进来。」含笑的声是他本来嗓音就有的特色,可是寒着声用这把声音说话的时候,於是极度可怕。
  一本书从头到尾就翻那两页,全付注意力都放在外头那头蠢龙身上,尚风悦思及此,更是怒不可遏。
  算了,人都自己送上门来,一并解决也比较痛快。
  吱嘎拉开纱门,领命照办的醉饮黄龙跟赤麟捡好梅子,才要一步踏入。
  「脱鞋!!」
  「大哥脱鞋。」
  前者伴随低吼声甩来一本精装书,後者拉过醉饮黄龙时恰恰好避开,坚实书背只扫开他一头白发。
  「…我正在脱了。」一脚悬空,被赤麟拉偏了身的醉饮黄龙很是无奈,本想让尚风悦打两下消消气的,看来只得正面进去迎接怒火了。
  屋内偌大客厅,只捻亮了长榻边的一盏立灯,其余的全靠一旁书架上及作品架上的投射灯提供照明,气氛慵懒惬意,可是当家主人尚风悦抱着抱枕,缩腿斜靠在榻上,脸色隐在半边黑里,一对琥珀大眼不在腿上摆放的书上,而是直勾勾的瞪着醉饮黄龙。
  剥人皮般的狠戾眼神。
  後者在内心叹了一个长到天荒地老的吐气。
  「好友,我真不晓得那个酱菜缸这麽有来……」
  「你给我闭上嘴,我没叫你不准开口。」气质气质风度风度,他不能在外人前坏了自己的形象,等等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做,「你现在给我去泡茶切水果!我不想看到你!!」滚进去厨房待着去。酱菜缸嘛,你看过外面喊价上千万一个的酱菜缸吗!!饶遍你自小生活富贵,也滚回你的上天界低级庸俗去!!
  一旁被称做赤麟的男子,虽看似壮年,却早已两鬓刷白,紧敛的眉头…果真是醉饮黄龙家的兄弟,丑到一个不行,其余倒是端端正正,果真看不出来是这样的人。
  「嫂子。」
  尚风悦指甲突地插入腿上书本柔软的纸页里,留下五道可怖的抓痕。
  「你叫我什麽,我没听清楚,可否再叫一次?」
  「嫂子。」
  「醉饮黄龙,麻烦你、马上给我滚过来,」异常温和的笑嗓,裹满温文有礼的缓慢声调,用的字词却是江湖味极重。「…好吗?」轻飘飘二字,掷地千斤,裂地万里,彷佛可以听懂其间汹涌杀意。
  那端本在切水果的人影拉长了耳朵探听,听到自家二弟平静泰然的应对,他早就浑身冷汗持刀僵住很久了,听到唤声更是动也不敢动。
  而赤麟却笑了,狠狠地、凶蛮冷笑。


  【清歌未央】15 –极道
  其实尚风悦这人不太好打商量,原因可能是出自他性格中有很大一部分的懒散成性以及不喜嘈杂,所以一般来说他大多是冷眼旁观。
  可是被烦久了,难免还是会大刀阔斧的予以整顿一番。
  眼下,醉饮黄龙便是一例。
  「请坐。」恶狠狠的瞪了醉饮黄龙一眼後,尚风悦依旧懒散斜倚着扶手,有礼赐座。
  是的,用那种高高在上的口气跟态度随手比了比正前方的沙发,君临天下般的气势比醉饮黄龙更拿手熟练。
  「好友…其实……」
  「你闭嘴,你跟我还有好几笔烂帐没清算,」很好啊,『嫂子』啊,非常有创意,连同酸金瓮的帐都记着,「现在要就给我一边乖乖站着听,不愿意就给我回家去。」尚风悦揉了揉眉心,「总之我在帮你处理事情的时候,请你不要添乱。」不然就连你一起问罪。
  明知道自己讲出来的话已经是挑剔非常了,但他很气,炽焰赤麟在他眼皮底下已经伤过醉饮黄龙两次,连同他胸腹的长疤少说也算上三次,次次几乎要了他的命,可是这呆子却一次又一次在那边上演手足情深,就算他一脑子热血,但醉饮黄龙的命是他尚风悦捞回来的,要动他、自己岂不是做白工。
  「好友……」
  「要我再说一次吗?」尚风悦敛了笑容,抓起几边那把梅花雕扇就朝醉饮黄龙破空甩去。
  看尚风悦气到两眼火晶火亮的,醉饮黄龙挡都不敢伸手挡,更遑论闪身躲过,眼看着扇子就这麽神准地从尚风悦手中脱飞,然後砸上自己额头,脑容物一阵天摇地晃,扇已经落在自己手中,低头一看,却是那把不应该在此的黑檀雕扇。
  「这把扇子怎麽会在这里?」不应该收在家里的吗?檀中藏铁的材质是原先担心尚风悦又捏坏才请工匠夹入,却没想到自己常是那抹扇下亡丨魂。唉,作工真有用心,真的很痛哪。
  「…哼。」
  醉饮黄龙见尚风悦连正眼都气到不睐自己了,只能鼻子摸摸捧着扇子回到厨房继续切水果。
  一直以来,炽焰赤麟就是拿眼冷着看两人打打闹闹,不吭声也不动作。
  「看够了吗?」尚风悦收回视线,眼神已经平淡无痕,如同梅上新霜,基本礼貌还在,却冷冰冰的。
  「我只是觉得有趣──你明明知道我们不是一般人,为什麽还要插手这件事?」尚风悦派人调查他这件事,他并不是不知情。
  尚风悦虽只是静静微笑着,不带风不带雨,安静得像幅画,气度优雅,仪态万千,却在下一秒、突然一脚踩上面前茶几,横过身揪拉住炽焰赤麟的领子。
  「在我家,只有我说话的份,没有你吭声的余地。」徐缓的口吻像是极有耐性的教导不受教的学生,「你最好先认清楚你脚踩何地、头顶何天,和我讲话最好先衡量分寸,切莫比我还嚣张,知道吗?」松开手,拍了拍被自己揪扯成一团的衣领,放鬓边满是冷汗的炽焰赤麟喘出哽在喉间的那口气。
  「上天界的事情本就轮不到外人置喙。」炽焰赤麟也不是被唬唬就当回事。
  尚风悦凤眸一锐,瞪向巴在花台边又是挥手又是合十,求自己别为难弟弟的蠢龙。丑死了!真难入眼!!
  「看来你是没听懂我的意思。」几上摸索却摸不着扇,才想起刚刚拿去丢醉饮黄龙泄愤没讨回来。「你打你家天尊皇胤,的确是不关我的事。」再比再挥啊,等等死的就是你,跑不了的。「但动到醉饮黄龙,那就另当别论!」尚风悦又横了醉饮黄龙一眼。
  「天尊皇胤、醉饮黄龙,称呼不过是称呼。」
  「说得真好,冠冕堂皇的话我最爱听了。」轻轻击掌,「我想问的是,『天尊皇胤』哪里对你不起?『醉饮黄龙』又是哪里於你有愧?我看你还是先弄清楚,你自己要的是什麽,那家伙给不给的出来吧 这些,怕争的是你在他眼底是何地位吧。」撑手一抬,「醉饮黄龙,扇。」那天尊皇胤也就是醉饮黄龙便快快递上黑檀扇,训练十分有素,手脚十分俐落。
  这举动看得炽焰赤麟傻了眼。
  上天界最尊贵的皇者却在他人招招手之下,成了个奉扇小厮?!
  听笑剑钝提起尚风悦的事情,原先他是不信的,但看着尚风悦对自家大哥颐指气使甩扇瞪眼,浑然一气的相处模式也还不打紧,醉饮黄龙本来就不是个斤斤计较身分地位的个性,在上天界中他私下便是个随和易与的烂好人个性,那些繁文缛节身分地位,他清楚自始至终醉饮黄龙也不曾在乎过这些,只有自己分毫不放的揣着搁着,在心底沤到发酸腐烂,却在尚风悦漫不经心的小动作底,让自己认清了──自己追求的那些竟是…一个奉扇小厮所拥有的一切,而且那小厮并不像自己这般在意。
  更在意的是──醉饮黄龙却只在担心尚风悦还生不生他气。
  看醉饮黄龙那般兢兢业业端着茶盘,亲手放到尚风悦手心里,深恐对方一个不妥贴从此对自己冷眉冷眼,他就更觉得自己瞎争这些很没有建树。
  「另外,我不管你怎麽想,我还是得通知你一声,」挥手叫醉饮黄龙别挡在身边碍眼,别以为他不知道他就是想留在附近观望,驱走省心,「从现在开始,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他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别人欠他的,我一定会帮他讨回来,别人送他他不要的,我会帮他还回去。」难得讲这麽长的台词,尚风悦呷了一口茶,然後瞪向醉饮黄龙。这什麽?!泡得这麽难喝,摆明不专心,只想滥茶充数打混摸鱼!
  这几句台词怎麽听起来非常耳熟,好似在啸日猋平日没事情在自我对话时有听过,似乎是…某部国产片的台词?醉饮黄龙歪着头想不出个究竟。
  「……」
  尚风悦像是耐心终於告罄似的,「不需要想藉口。现在没人在找藉口,现在是光明正大的请问你──前几天是不是有找他麻烦?」然後搞得尚风悦自己一身狼狈,还被个大傻瓜扰乱了原本清静的生活步调,一些该做的事情都没做,那个歇斯底里代名词的拂樱斋主电话应当没几天就会来上演夺命连环叩。
  醉饮黄龙在尚风悦一番话下除了傻眼还是只能傻眼,在家都负责对外洽谈业务,甚至被人恭敬称为主席的赤麟,在两军交锋底下只讲了区区三句话,一整个回击无力,当场仆街。
  「再让我发现你在我眼皮底下动手脚,我保证……」尚风悦搁茶上案,走到炽焰赤麟椅後,扶着椅背,微笑伏低上身,嚼着低语。
  炽焰赤麟当场正襟危坐。
  「让你喜欢穿萤光绿皮衣的野猪嗜好,让全天下人知道。」语毕,非常大嫂架式的揉乱赤麟那一头整齐後梳的棕红长发──中年嬉皮野猪的标准发型。
  炽焰赤麟,惨败,再起无能。
  呵呵。
  「醉饮黄龙,换你了,跟我进房!」
  食指勾勾,优优雅雅,衣踞翻然,飘飘似仙。
  恭送大嫂千秋。
  退朝。
  文後注:
  阿嫂的部分台词来自《艋舺》一片,志龙、和尚为蚊子出头之词。
  觉得放进去很有江湖味,不枉极道。
  刀龙一家都是名门族系,哪里遇过黑道呢,可怜的赤麟被大嫂给吓的,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还没呢XD


  【清歌未央】16 -伴君眠
  扔着一脸回不过神来的赤麟孤身在客厅,醉饮黄龙担心得频频回头。
  「你现在该担心的是你自己吧。」尚风悦从柜子里拿出小箱,回身坐在宽大的窗台上,那是设计用来看书的角落,有松软的大靠枕跟酥人筋骨的阳光,如果是白天的话,而现下只有满天星光璘璘。
  「好友,你吓到赤麟了。」当然自己也被狠狠吓了一跳,这麽江湖的口气可不像一般背背电影台词那麽简单。
  「这样就吓到他,未免也太不济事了。」尚风悦打开箱子翻找,「过来坐下,别杵在那儿当雕像。」血都渗出来了,真难看。
  「可是……」
  「过来。」尚风悦敛眸低声,已经懒得生气了。
  叹了口气,又看看客厅那孤寂的背影,醉饮黄龙只好进到内室,关上门,然後依着尚风悦的指示乖乖落座。
  「赤麟他不是…」
  「好了没有,醉饮黄龙你满脑子除了『不是赤麟的错』、『我们都是兄弟』外能不能塞点别的?」一剪刀剪下他肩上的绷带蝴蝶结,其实更想剪掉他脑子里那个死结,「你听好,也许这是你的做法,但在我看来不过是纵容跟包庇,」一层层解开露出肩上的旧伤,才是靠近锁骨处的深深血洞,「这样只是让伤口烂得更深。」抓出一瓶药水,直接浇灌在他伤上,痛得醉饮黄龙频频抽气。
  「会痛啦。」嘶嘶嘶。
  「知道会痛还这麽做,记得吗-我是你债主!」前几晚才把他从湖边背回来,还得留意他是否又会变回龙身把自己活活压死。棉花棒直接戳上去吸乾多余药水,管他痛不痛,痛死最好。
  心知一向喜好风雅之事的尚风悦因为自己而屡次动怒,考量到许许多多情况才插手管上这些,「抱歉,我可能还不了了。」真的欠太多太多。
  「再有一次,我会要你做牛做马来生再报。」狠狠的将纱布拍上伤口,也不管伤口是否会因此渗血。
  暗哼一声,低头一看就看到尚风悦将衔着透气胶带俐落一撕,稳当贴往自己伤处,反覆几次他终於空出手将垂落的长发勾回自己耳後,然後叹了口气,敛下睫毛,一付不敌疲累的模样。
  「醉饮黄龙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过些悠哉的日子吗?认识你以来,我老觉得自己运动量超过负荷。」
  那个无奈的表情让醉饮黄龙深深感到抱歉。
  「我真的不想再帮你捡回一条命了,你有多少命可以让炽焰赤麟这样……」
  一吻点在眉间,浅浅的,安抚性质的,随即离开。
  「醉饮黄龙,你……」尚风悦摀住自己的眉心,像摀住心头那突地跳荡一样。
  眼前是一个大大的微笑,很摆明了想要转移焦点,於是尚风悦就没对他那麽客气了。
  「你这个大猪头!」打算扑上去一阵好打。
  「我说尚风悦好友,你忙了一整天连午睡也没有,都不累吗?」明明是很重眠的人,看他眼角尽是掩不住的疲惫困倦。
  像揽住家人般把尚风悦拉往身边坐好,又抽走他手上的胶带台,伸手将他压靠在身边。
  「醉饮黄龙你伤还没……」忍住浮到嘴边的一个哈欠。被他讲了还真有点困。
  「好好好,你先休息。」
  又是带弟弟的那种安抚口气。尚风悦心想。
  脸颊贴住的是醉饮黄龙向来微凉的体温,那种乾乾净净没有任何香气的低凉,像梅花初开时的风。
  也许爬虫类的体温就是和常人不一样吧,冰凉中还带着点暖意,不过,他非常喜欢就是。
  「睡醒再跟你算帐。」
  回应他的是头侧两下轻拍。
  备受宠爱似的。
  ※
  他不敢承认自己看尚风悦的睡颜以至於看傻了眼,也不敢置信他刚刚竟然亲了尚风悦一下,更不敢相信…尚风悦其实没有暴打他一顿。
  但他当下就脸红了。
  手忙脚乱的差点一手翻掉尚风悦的医药箱。若真如此,他还是不敢想像那一地的混乱跟他狰狞的表情。
  其实醉饮黄龙也明白尚风悦为他付出太多心血,打破太多不可犯的惯例,说不感激,他也不是这般不识相的人,只是怕说了太多次谢,最後被尚风悦冷冷一句『不客气,路在那,慢走不送』给回掉,想尽许多办法,无计可施之下只好继续占便宜,占到还不清了记不得了,就会被什麽都吃就是不愿意吃亏的尚风悦给紧紧扣住,不让走。
  「醉饮黄龙,你再嘀嘀咕咕什麽的就给我出去!!」微睁眼看到有个…有条龙状似沮丧的把一连串嘀嘀咕咕嚼在嘴巴里,眉毛眼睛俱垂一付可笑的八字脸,活像被占了便宜吃了闷亏似的,他就一肚子火大。贴靠他太近,想要忽略那从他身上传来的丝微震动都很难。
  「没、没有,尚风悦你快点睡,我不说话就是。」
  「……坐着我很难睡。」一把把人推贴在床头上,自己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就这麽靠着。
  知道醉饮黄龙这半坐半卧的姿势,明早起来一定浑身酸痛。
  不过从他身上传来的阵阵凉意,挺舒服,也就不管他了。
  ※
  炽焰赤麟回过神来,已经是隔天早上的事情了。摸了摸身上的薄被巾,纳闷自己昨个未深夜时给尚风悦狠狠恫吓,留在原地想了很久关於自己过去的一切,想着想着也不知何时竟朦胧睡去,一醒来已经是天大亮了。
  难得无梦。
  他从竹编沙发上攀着椅背爬起身,转头看到醉饮黄龙穿着围裙站在料理台前,边俐落煎蛋饼、榨果汁,还得抽闲搥搥自己的肩膀跟腰杆,一付老太太风湿痛的模样。
  「唉~我的腰……」醉饮黄龙伸懒腰伸到一半便卡在中途,然後一手扶着吊柜,一手搥着自己後腰,唉唉呻丨吟。
  不、不会吧?!炽焰赤麟心中某块一直有着对於天尊皇胤那身白锦鳞袍印象的圣洁地方,当场崩溃。
  「大哥?」
  「噢,赤麟你醒啦,等等可以吃早餐了。」醉饮黄龙夹着鲨鱼夹,挥着锅铲回头。
  虽说醉饮黄龙这般家庭主妇的模样他看多也看惯了,但、他真的……
  「…你…昨晚没事吧?」他紧张的上下审析。
  「没什麽事啦,只是昨晚被尚风悦压着一整晚,现在筋骨有点酸痛。」
  那印象除了如镜子般崩溃一地外,还被卡车辗成灰粉,随着晨风,卷到云端之上,消失无踪。
  醉饮黄龙一个俐落甩锅,煎得恰到好处的荷包蛋跟火腿就这麽翻了个华丽的弧落在白瓷盘里。这时,尚风悦也洗漱完毕,晾着一头湿发踏出卧房。
  「头发也不擦乾,当心感冒。」端盘上桌前这麽问。
  「你老妈子个性又犯了。」他拉开椅子,将长发掠在椅背上。也不想想哪对兄弟闹了他一整晚,害他澡都没洗就睡死。
  醉饮黄龙扒下围裙,回房里抓出吹风机跟梳子,准备要帮尚风悦吹头发的模样。
  如果抗丨议有用,他也不会让醉饮黄龙这般瞎搞,问题是、他真的不愧是亲手奶大四个弟弟的模范哥哥,吹头发的技术非常熟练,温柔穿梭在发间的手令他舒服地不由自主闭上眼睛。反正自己也懒得整理,有人代劳那正好,省得自己一头长发老是打结。
  两人心思非常纯粹,但向来拐弯抹角想事情成惯性的炽焰赤麟并不习惯。只从银戎那听说『嫂子』的事情,但并无具体印象…如今、他的大哥……
  根本不是那回事。
  吹风机的嗡嗡声中,他的心破碎了。
  上天界的尊荣地位在他大哥满脸心悦诚服的笑容底下,什麽都不剩了。
  「咦?赤麟你要走了吗?」见他走路飘飘荡荡,醉饮黄龙很是担心,却不明白自己讲的话跟做的事情一切都让赤麟误会了。
  尚风悦朝赤麟扬手一笑。
  跟我斗?以为昨晚那番话就够了吗,哼。
  大嫂威武。
  千秋万代。


  【清歌未央】17 -心悦龙兮
  於是,炽焰赤麟大受打击後,完全变个人似的。
  「二哥你做什麽?!」啸日猋惊骇非常,整个人双手後撑死命往门边滑去。
  长廊隔处传来火烧屁丨股似的三双脚步声,交杂零乱,在夏夜里声响震撼,如临大敌。
  「帮你盖被子啊。」赤麟两手抓高着被子非常无奈。
  此话一出,啸日猋哀嚎出声,「三哥你快来!二哥也人格分裂了啦!!」大热天的盖什麽被子。这种不人道的事情只有大哥做的出来,常常睡到一半醒来发现身上堆满爱心毛毡,热得一身大汗淋漓。
  「怎麽了?」笑剑钝拉开纸门,脸上还贴着面膜。
  「发生什麽事情?」被惊醒的御不凡竟然还能抓着他惯用的折扇在搧风。
  「……」漠刀绝尘一脸恍惚,显然是被前者拖着跑来的。
  「二哥你…怎麽了?」笑剑钝拉下面膜,上前关切。
  「没什麽,只是觉得…我好像从来没有好好关心过你们。」赤麟垮地坐在啸日猋的床沿,沉沉的重量让众人心情为之一顿。
  後者从日式拉门旁爬回原位,他一双飞扬的眉此刻紧紧皱在一起,满眼都是真切的关心,一脸担心的摸上炽焰赤麟的额头。
  「二哥没有发烧啊。」啸日猋歪头狐疑,他认真思考了一阵子,「莫非是被大哥附身?」不然怎麽会做像大哥一般莫名的事情。他推了推压在身上的被子。
  「大哥没死呢。」哪来的附身。终於半清醒的漠刀绝尘慢了好几拍的解释。
  「好了好了,白帝你先静静。」将小狗枕头塞给啸日猋让他去一旁懒骨头上坐,「御不凡,可以麻烦你带星痕回房里先休息好吗?」不易入睡也不易清醒的习惯看来是难改了。
  「嗯,有事情再叫我们一声。」他拍了拍仍是一脸神游太虚的漠刀绝尘,然後把人带回房里。
  夏夜动荡甫平,静到可以听见啸日猋抱着枕头在椅子上翻动的声音,窗外蟋蟀声终於又响起。
  「二哥,为什麽这麽说?」从来没有好好关心过我们这句话。笑剑钝边低柔的声在夜里格外熨贴人心。
  「关於,醉饮黄…大哥的事情,我想你应该知道。」看着笑剑钝点头他才继续说,「你给我的讯息是错误的,大哥他……」赤麟支吾说不出口。
  错误的?!笑剑钝心里打了个突,不可能有错啊。
  「曾经以为我争的是对的,大哥的退让是应该的。但,你叫我走一趟尚风悦那儿带大哥回来,却……」
  「却觉得你一直在争的,对大哥来说并不是那麽重要,是吗?」态度晏晏,不躁不进,如夏风轻轻缓缓道来。
  「你说的没错,我要的、大哥…天尊皇胤他根本没放在心上,他放在心上的是…尚风悦。」大哥、醉饮黄龙、天尊皇胤,他一时找不到该用什麽称呼。
  「我记得大哥说过,你要什麽他都可以让给你,但上天界的东西本就不属於他,他总有一天也是得交出去的。」
  「不是他的,他也给不了──银戎,你讲的我都清楚。」赤麟点点头後摇头,「但,大哥他…怎麽可能……」如果早点知道,是不是自己当初就不应该对他做这些事情,最後折辱了皇者的尊严。
  『昨晚被尚风悦压了一整晚,现在筋骨有点酸痛。』
  压。
  酸痛。
  想到醉饮黄龙的笑容,炽焰赤麟浑身一阵痛苦难当。
  上天界的一切,都比不上他今早体认到的令他难以接受。
  「二哥,你怎麽了?」突然闭眼捏拳。笑剑钝非常担心。
  「没事,我没事。」不,大哥是上天界的荣耀,这种事情他不能说,他眼下只能代替醉饮黄龙照顾好三个弟弟。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把白帝叫回床上睡吧,你自己也早点休息。」只见啸日猋蜷在懒骨头里频频点头打盹。
  笑剑钝看着炽焰赤麟把手中被子叠了又叠,接着游魂般的飘回了自己房间。
  他突然心有所悟,深深觉得、长嫂如母果真是千古名训。
  ※
  又隔了一天,醉饮黄龙终於返家了。
  是尚风悦领着大哥回来的。
  回来的声势相当惊人。
  那台百万休旅车以不要命的狠劲拐进小巷,直接紧急刹停在某户小门前,伴随一记又长又锐的刹车磨地声,在这宁静的午後里狠狠吱得声嘶力竭。
  「给我滚进去。」一甩手将人推向前来应门的赤麟身上。
  「这是?」
  「你家大哥还给你,以後不要让我看到他。」气死他了。
  「风悦…有话好好说……」
  一扇子横面破空甩来,尚风悦气到不知道该说什麽。「不要叫的那麽亲密,我跟你只是债务关系。很好,现在你跟我说这把扇子不是给我的?!醉饮黄龙,你真的非常懂得挑衅我。」
  捧着扇子,醉饮黄龙根本不知道怎麽处理这一团可怕的乱结。
  「但是扇子真的不是要给你…喂!!鞋子穿好,等等踩到东西怎麽办。」连鞋子也朝自己丢。
  「嫂子,有话好好说,大哥…罪不致死吧。」
  「你叫我什麽?!」阴恻恻的僵硬转头,夏日蝉鸣中他甚至可以听到那喀喇喇的关节摩擦声。
  「嫂…唔唔唔唔!」大哥你干嘛!
  「呃!嗯嗯嗯,那个赤麟说他有蚤子,嘿嘿嘿。」摀住赤麟的嘴,还一边用眼神示意,赤麟不傻,知道喊错嫂子,可能要喊兄夫才是。他死命点头表示了解。
  「嘿,嫂子你来啦?快进来坐,欢欢叫我带她做的葛粉回来,给大家当点心。」後头回来的啸日猋很高兴的举高展示他的小仙女蕙质兰心的成果。
  「不要跟我说、啸日猋也有蚤子,嗯~」尚风悦笑眯着眼睛点点头,张开双眼尽是杀意。
  啸日猋抬头看了看当头艳阳,抹了把额上的热汗,生物本能直觉前方莫名寒意颤颤,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大家…不喜欢葛粉吗?」看着大哥抽筋似的挤眉弄眼,他尴尬笑着。
  「不,怎麽会不喜欢呢。」尚风悦呵呵轻笑,领头入内。
  刀龙一家五兄弟,小的四个并排跪坐在左侧,大的醉饮黄龙更是撑膝危坐在另一侧的尚风悦身旁。他看了看左方亭院里树影摇曳枝叶婆娑,还有方小池塘里头养了三四条斑斓锦鲤,屋角挂着青铜风铃,随风叮叮当当,一派日式老屋的优闲氛围,但此情此景不比平日,夏风拂来让在场五兄弟同感刀戟金戈之声,声声凌迟他们的神经。
  比当年上天界大战还要令他们感到坐立不安。
  「你们五兄弟…都有蚤子的话,」尚风悦一开口就笑吟吟的一人赏一鞭,「也许都要剃光了头发才有法治疗。」准确率达百分之两百,人人脸上一片青惨。
  啸日猋闻言马上护住了垂在心口上的那条马尾巴,心里暗叫欢欢救我,旁边连坐一列的紫芒星痕也骇得张大了眼睛,完全清醒,四处张望,不凡你在哪里。
  「风悦,他们几个是无辜的。」
  「所以,你要为弟扛罪罗?」嫂子就嫂子,他最讨厌找藉口的混帐,蚤子也扯得出来。
  醉饮黄龙悲壮点头。
  「很好,现在开堂公审,你们几个给我乖乖待着。」转污点证人,一个都跑不了。
  升堂。
  大嫂威武。
  一番讯问下来,几个兄弟脸色可所谓五颜六色,能招的不能招的,全都给招了,连不爱讲话的紫芒星痕也被逼着把那把血绘梅花扇的原由给坦白从宽了出来。
  「醉饮黄龙,你非常之好啊。」竟然是画扇前切水果,想着某人结果傻笑分心切到指头,忘记包紮便匆匆拿笔作画,一用力,伤口二度破裂,当场血流如注给溅上去的。
  让他见到那几瓣血绘梅花,整个人险些失去控制。
  「所以我有交代过老三、这不能送给你的啊。」是瑕疵品,怎麽能送啊。醉饮黄龙垂头丧气,辩答无能。
  「笑剑钝,我说过胆敢设计我的人,一定会有报应,可还记得?」
  啊啊啊,长嫂如母这种母仪天下的气势,焉有人敌!
  「我、记得。」好个壮士断腕的回答。他不过就是想给大哥追求大嫂的藉口。
  「很好,你们这一家子!」真是生来操劳我的。
  「我会再找把扇子给你。」他答应尚风悦的,就一定会做到。
  气到牙关吱吱作响,这家伙竟然还在天然呆。
  「谁稀罕你的扇子,要那麽多扇子做什麽!」一把收走放在他跟醉饮黄龙之间的那把梅花扇。
  笑剑钝见此,眯眼笑问,「大哥,你说了没有?」一旁的赤麟跟星痕同时低头一笑。
  「说什麽?」
  「有什麽好说的!」
  两人异口同声,对看一眼,尚风悦先把头转开,表示他没那麽轻易原谅那家伙。
  从刚刚就不知道在望着天花板想些什麽宇宙人生哲理的啸日猋,这时才接上轨道,恍然大悟的左拳击右掌,撑上桌面,兴奋问。
  「大哥你还没跟大嫂说你很喜欢他吗?」
  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忘了耶。」
  真好,找死免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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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5-5 15:08:56 |只看该作者
额,接下来有点肉的番外,是不是要贴肉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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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5-5 18:41:23 |只看该作者
portia 发表于 2011-5-5 15:08
额,接下来有点肉的番外,是不是要贴肉区啊?

要~~~~~嗷,狼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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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5-5 22:03:33 |只看该作者
回复 间间wings 的帖子

唉,还不哉密码啊,等吧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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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间wings  嗷~~~~= =好吧我等  发表于 2011-5-6 07: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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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5-6 00:02:27 |只看该作者
天那!!感觉大嫂好像河东狮吼!!老二都被吓成那样了。
黄龙大哥真有那么恐妻吗?!!
狗子把妹真有一套,漠阿呆怎么就不学习下呢,怕不凡会出事还要分上下铺睡,同床共枕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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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5-6 00:04:05 |只看该作者
忘了感谢lz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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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5-6 00:55:32 |只看该作者
乖孩子摸摸~~
大嫂威武啊!想当初一掌把尘儿的龙蛋拍地里去那气势,啸龙居都被爆了。还有大哥悲催后狗子不怕死地吼了大嫂一嗓子:你难道不生气吗,大嫂拔刀加爆房,狗子那本就脆弱的小心肝又受到了惊吓,连话都不敢说了。所以,大嫂威武,千秋万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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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5-6 00:57:33 |只看该作者
乖孩子摸摸~~
大嫂威武啊!向当初一掌把尘儿的龙蛋拍地里去那气势,啸龙居都被爆了。还有大哥悲催后狗子不怕死地吼了大嫂一嗓子:你难道不生气吗,大嫂拔刀加爆房,狗子那本就脆弱的小心肝又受到了惊吓,连话都不敢说了。所以,大嫂威武,千秋万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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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rtia 发表于 2011-5-6 00:57
乖孩子摸摸~~
大嫂威武啊!向当初一掌把尘儿的龙蛋拍地里去那气势,啸龙居都被爆了。还有大哥悲催后狗子不怕 ...

对啊,那时候的大嫂真的好~~~~~= =我能说可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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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嫂威武啊~~~~~
這幾尾龍湊在一塊還真有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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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5-6 12:38:22 |只看该作者
其实这几尾龙都在啸龙居后,一切都听大嫂的,特别是刀爸和狗子,还要和大嫂讲讲心里话…大嫂安慰尘儿的时候说: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荒漠的骄傲(这种长嫂如母的感脚!)
后来雅少谢谢大嫂,大嫂就转过身说最讨厌他们这一群不爱干净的龙,55,还我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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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30 11:15:27 |只看该作者
清歌未央 番外7–告诉我不孤单(上) 主猋欢+丘伯祖孙

  这天刀龙家的四个哥哥们都不在家。

  总是一派乐天哈哈大笑的大哥自从与大嫂自我剖白後,多数时候都是陪着他待在深山梅林的居所,只有重要时节才会下山,二哥赤麟自愿请调国外长期出差,几乎就快定居在那了;三哥银戎这两天刚好离开家里出国参加国际拍卖会;四哥星痕又不知道去参加了哪个极地跋涉运动,上回差点闹出意外後,这次御不凡说什麽都不管,叨念着「像我这麽贴心的朋友,怎麽可能丢他再这样下去」,结果听说包了一整台露营车跟司机,成天跟在队伍後头悠哉陪赛,惹得主办单位头大无比……。

  『我说啸日猋,冰箱里有放了五只烤鸡七张披萨九包冷冻面包,饿的话就拿出来解冻扔烤箱就可以吃了,还有柜子里你三哥有勾了一些餐厅的菜单,不知道吃什麽的话就照着电话打,请他们送外卖,还有出门前、我把你藏在房间那柜子里的零食泡面全都给扔了,你别嘴张那麽大,省得你老是吃泡面,不然你可以去找巷口那个谁…那个老伯是谁来着?』

  『……你说的是丘伯?』

  『如果是那个公园里唱卡拉OK唱到有粉丝、没事喜欢沿街扫马路、拿着扫把跳太极剑的长胡须老伯的话大概就是他了…喂喂喂,绝尘你干嘛我还没跟啸日猋把话讲完,你怎……』

  『御不凡,你话很多。』卫星视讯电话後头,是一片铺天盖地的黄沙茫茫,突然放大了一张五官出众立体的脸,头上绑系着花色头巾-他认出来了是自己去年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将一头长长卷发服贴收束。

  『四哥?』

  『对,是我。』一旁忙着要抢回自己手中耳麦的御不凡手脚缠斗,『一个人在家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事情可以去找丘伯。』周围邻居都不在家,整个社区算算能跟白帝谈的来的就剩那个热心的老伯。

  『绝尘你好讨厌,像我这麽细心周到的人,找丘伯这件事情我刚刚就说……。』

  『就这样。』

  画面倏地一片漆黑,这四哥说切就切,连声道别都没能给他说,不过、刚刚看到四哥不害臊的行为,更令他分外想念不在身边的欢欢。

  哼唧,就连欢欢都因为日前南部那场森林大火,给中心派去支援那国家公园里的生物护育计画,在那丛丛深林里连手机讯号都收不到,这一分别就是好几个星期,他日也思、夜也想,就是盼不到欢欢一通电话,要不就是一封简简单单的简讯──

  『啸日猋:我很好,过些日子就回去,要乖,别淘气。』

  什麽嘛,这麽来去匆忙的交代,好似自己是他儿子般,他可是欢欢名正言顺的、男、朋、友、好、吗!!

  托着下巴,拉开那个大到惊人的不锈钢冰箱,果真看到御不凡所讲的烤鸡披萨跟冷冻面包,原先五兄弟住起来还稍嫌挤了一些的老房子,在兄长分别有事离家之後,更显得空旷。

  屋外筛过绿荫而泼了一地碧影的木造地板,电风扇的影子转啊转的一闪一烁,那院子里小池塘里三不五时就传来那群鱼儿的水波跃动声,泼喇泼喇地更让他觉得好寂寞,就连隔壁自小一起长大的幽溟听说被夹带去长白山陪他夜麟二哥谈判,依照那家哥哥对人蔘先生的态度怕也谈不出个所以然吧,他的死党小毛虫跟着爸妈回那远到不知道在哪个蝴蝶国探望爷奶去了,整个社区突然熟识的人没剩几个,三户人家的看家大业一时之间全落在他身上。

  啸日猋站在满满都是食物的冰箱前,懊恼地搔了搔用橡皮筋胡乱紮起的乳金色长发,结果一头鸟窝更是蓬乱。

  坦白说他讨厌一个人吃饭,正确一点该说是他讨厌自己独处。

  而且他不想麻烦丘伯。

  「嘿,少年人!!」

  抬头一看,低低围墙外站着一个抓着柄扫帚的灰白胡须阿伯,他正笑得双眼弯弯地朝啸日猋挥手。

  「…丘、丘伯?」

  「少年人快开门啊。」

  「就来了。」他赶紧拿出手边的东西放在调理台上,俐落关上冰箱门。

  一请人从厨房後门进来,丘伯就非常熟稔地搭上了啸日猋的肩膀,一付好东西就要和好朋友分享的模样,「快,陪丘伯吃饭,这可是丘伯的压箱菜呢,花了我好一番工夫,结果鹤老那家伙不赏脸,我只好找你一起吃了。」才说完更是熟门熟路地翻找出了碗筷跟对应餐具。

  啸日猋当场傻眼,彷佛不懂丘伯打进来就叽哩咕噜热切满屋飞的举动,到底是什麽意思。

  「少年人,不会吧──你中午想吃这个?!」丘伯用拎起臭袜子般的动作与口气将冷冻披萨的一角抓了起来,一脸不赞同。

  「冷冻披萨不好吗?」比泡面好多了吧。啸日猋挠了挠後颈这麽反问。

  丘伯听了,啪地一声阖上冷冻披萨的盒盖,顺了顺自己的胡须,然後非常得意地开口,「我这道龙井虾仁可是我老家西湖的名菜,吃的时候要跟着茶叶一起入口,这样就会嚐到龙井的甘醇与虾仁的爽脆,吃之前可以酌量放点镇江醋,滋味更是鲜美,来,嚐嚐,记得跟我说说感想。」从手边的大竹篮里,拿出个闷烧锅,还有一个保温桶,快手俐落地给啸日猋添了满满尖山般的饭,递到他手中。

  「饭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赞叹的。你嘴张那麽大,不吃进嘴里怎麽知道我丘伯手艺多麽精湛呢!快吃快吃。」他拍了拍啸日猋的头,顺手把那盒冷冻披萨悄悄搁上了一旁的垃圾桶。

  「好。」

  也许是打最後离家的四哥星痕跟御不凡出门後,自己便开始下意识地躲着一个人吃饭的机会,足足饿到了第四顿後才不得不动手弄点吃食,现下一沾到热腾腾的白米饭,还看着丘伯热切的笑容,一时之间饥饿的感觉全涌上来了,手跟嘴巴才动作便停不下来。

  「好吃吗?」丘伯歪着头问,一脸我总算找到知音人的温和笑容,「听说你哥哥们最近都不在家,那正好,鹤老也出门去了,不如你就陪老人家我吃饭吧。」挡住了啸日猋猛夹菜吞饭的势子,给他倒了杯水。

  记得从小,丘伯就特别照顾他,常常幽溟他大哥跟自家大哥无暇照应他们时,就会双双来拜托丘伯,在丘伯家写作业写到醉饮黄龙来接他回家,太晚的时候会乾脆在丘伯家洗澡睡觉,清晨时再让丘伯牵着手送回家。

  丘伯的家,几乎也等於是啸日猋的另一个家。所以他不想让亲人似的丘伯担心自己,一如他老觉得哥哥们生怕自己饿死自己一样。

  「不是说过了,不会煮饭不要紧,来找丘伯嘛,还是怕丘伯年纪大对你唠唠叨叨的,你不喜欢?」

  「不是,不会的。」一双无辜的眼睛就朝着丘伯瞅着。

  「寻你开心的,丘伯知道你不会。」捏掉啸日猋领上的白米饭。这麽纯真的个性,真令人喜爱。

  「下回给你做蟹黄豆腐可好?」

  「不是要等秋天螃蟹才好吃?」他曾听喜欢吃螃蟹的尚风悦这麽怒骂着醉饮黄龙竟然在夏天买了一堆瘦不伶仃的螃蟹回来糟蹋他的胃。

  「说起这蟹黄豆腐……。」

  一个喜欢做美食的人遇上一个懂得欣赏美食的朋友,如同在漫长人生路上寻到了那个知己,对丘伯是,对啸日猋亦然。

  ※

  按捺了很久,终於等到玉倾欢结束外派支援的日子,啸日猋一大早便起床到邻居家踅一趟巡视巡视,顺便喂了鱼也浇了花还帮各家的帐单给缴清,途中甚至心情甚好地陪了在公园里拿扫帚练太极的丘伯下了几回棋。

  啸日猋将家里收拾妥当,清点清楚要带给欢欢的各式心意,抱起图纹花俏的帅气安全帽、跨上他十八岁时二哥终於点头答应买给他的重型机车,打算前往玉倾欢工作的特有生物保育中心去偷偷给她个惊喜。

  毕竟他与欢欢也已经是整整两周没见面了。

  ※

  「喂,你谁啊?」一名梳着俐落有款发型的年轻人突然在背後冒出来,伸指点了点正趴在警卫室柜台上填写换证资料的啸日猋肩膀。

  向来不喜欢跟陌生人近身接触的啸日猋口气微有不善,「我找人。」动作非常明显地掸了掸自己被随意亵触的肩膀。

  那人抿紧嘴不悦起来,朝警卫招了招手,「最近园区里来了批被查缉到案的珍贵禽鸟,要特别小心闲杂人等出入。」

  警卫犹豫了半晌才回答,「好的,鬼谷先生。」但这人是爬虫保育组玉小姐的男朋友啊,之前来过好几次了。

  那被称做鬼谷先生的风丨骚家伙朝啸日猋摇了摇那张识别证後,才回到他的轿车里驶进偌大的生态园区。

  「他是谁啊?」啸日猋将换证资料以及证件递给一脸抱歉的警卫後,这才用笔头侧指了指那蓬蓬烟尘消散的方向。

  「鬼谷晏,」将临时进出证交给啸日猋,「园区最大出资者鬼谷集团的唯一继承人,挂名生态保育中心的负责人,虽然说挺有一套啦,可是就是……」警卫一时找不出适切的形容词。

  「目中无人。」啸日猋提起脚边暂时搁置的包包,对人一向不会太主动亲近的他,难得这麽苛利地下了结论。

  「也不算啦,就是二世祖的骄气重了些,人还是不错的。」

  啸日猋长长噢了一声,不置可否转身跨上机车,顺着滑开的铁门缓慢骑进园区。

  ※

  【皇悦现代架空】 清歌未央 番外7–告诉我不孤单(中

  挑高宽敞的日光室里沿着墙分出区区的透明玻璃隔间,里头仿照丛林生态复制出了一方方恒温恒湿的天地,安静得只有空调运转的声音。

  「嗨。」他敲了敲玻璃,引得里头专心照料手中雪山草蜥的小美人回头。

  「鬼谷大哥你来啦?」她抬起头,隔着口罩笑得灿烂。

  招了招手,举高手中的提袋,「不是说好喊我赤子心或是大哥就好。」不无撒娇抱怨的口气,「喏,你托我买的东西给你带来了,快出来好好谢谢我吧。」看着玉倾欢连忙将手中蜥蜴放回灯下,万般怜惜地摸了又摸,才从保育室里退出来。

  赤子心潇洒帅气地半倚着墙,低头拨拨自己染得完美无瑕的艳紫色短发,甩甩手将滑进袖管里的名表摊现出来看了下时间,时间还早,自家母亲的生日礼物等等应该可以请小忘忧陪同一起去买,他可没说其实自己的目标其实是……。

  「大哥,你比预计时间来得更早呢,那只雪山蜥只好等明天再处理了。」玉倾欢身穿青春洋溢的白色短T,下搭粉红色七分裤,足踩一双藕粉色的钻花绑带凉鞋,巧笑倩兮地从保育室里悠转出来。

  「这声大哥叫的好谄媚啊我说。」赤子心略弯腰,伸指戳了下玉倾欢的额头,看着她闭眼後倾的呆愣模样让自己笑得乐不可支。

  摀着自己的额头,玉倾欢小力跺了下脚,小女孩娇态展露,对於总是要她叮前嘱後的啸日猋来说很少见的神情,「大哥怎麽这样,东西给我啦!」粉丨嫩右手如花绽开般伸在他面前。

  「好好好,就给你,谁叫你是我最重要的忘忧呢。」无奈摇头。

  「都说别叫我忘忧了。」从赤子心手上接过小巧提袋,望里头探看一眼,见得一个雪白方盒,上面烙着款。

  「是这个吗?」赤子心叉腰搓下巴嗯嗯嗯地问道。

  「是它是它。谢谢大哥。」玉倾欢将之紧紧捧在心间。她想,他收到东西一定会很开心的。

  「那、你是不是该报答报答一下大哥啊?」故意摆出坏坏的笑容将头脸凑到她面,眨了眨那对桃花也似的大眼睛。

  「讨厌!」一把推歪了那张俊丽无匹的脸,「要帮你甚麽忙,我知道啦。」转身急忙而走。

  「我说好忘忧,我的好忘忧,别这样子嘛,大哥需要你啊~~」现下谄媚的人可真是换人做了。赤子心扶额叹气,赶忙追上玉倾欢,紧紧将人揽肩勾上。

  长长回廊,传来低低耳语笑声,悠悠荡荡,回旋不绝,消失在彼端那推门而出的阳光灿灿底。

  而这端有抹人影摀着头痛苦地蜷缩成一团,狠狠咬住低低溢口的悲鸣声。

  绝望如黑影,拖在他的脚边身後,好深好深。

  ※

  这晚,丘伯照着约定提着大小餐笼来到刀龙家,透过只有及腰那麽高的围墙树荫里往里头探看,但在这黄昏时分必定会点亮灯火的屋里却是一片阴暗。

  奇怪了,啸日猋这小夥子早上才高高兴兴地出门说要去给女朋友一个惊喜,也没说晚上不回来吃饭,会不会是路上耽搁了?

  换个方向再张望,依然没看见半点亮光,屋子里黑幢幢地甚麽都看不清楚,丘伯低头放下手中费心张罗的丰盛晚餐,摸出了自己其实还不怎麽会用的手机,眼角余光一晃,竟瞥见屋内有抹白影闪瞬间飘过,他心一凉,转念又想,这社区甚麽没有,净住一些奇珍异兽,有个鬼还算是少数民族呢。

  「啸日猋,你在家吗?我是丘伯啊。」丘伯垫了垫脚,朝悄无人声的老屋喊了喊,「别老藉贪懒睡觉躲饿,这样我会很担心。」悄无回应。

  今天的夕阳光芒橙红橙红地看起来颇令人不舒服,空气中饱含着中午那阵雷阵雨所残余的水气,导致现在还闷热着,丘伯不死心又喊了几声,总觉得屋里有人。

  推开虚掩的锈痕小门,一旁啸日猋的机车就停在原本的地方,但大雨过後却没有看到该晾开待乾的雨衣,还有一旁零乱的泥巴脚印,丘伯搓着胡须心中纳闷该不会是淋雨回来发烧了吧。

  「啸日猋?」又喊了理当在家的屋主名字,只听到院内清池的锦鲤清波声,并无人应答,丘伯叹了口气,低喃着『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我已经很久没做了』等等细碎抱怨,边从一旁窗格底下木格底摸出一把用夹链袋密密封装的钥匙,只有这个社区的神秘房东才知道的隐密所在。

  将提篮等等拉挂到肘上,丘伯才藉着日落前最後一丝光线将门给打开了。

  晦暗不明中,只能察觉一屋子沉甸甸的凝重氛围,充满着大雨过後榻榻米散发出来的草潮气味,一旁多宝槅里整齐排列的古玩似乎也长了眼睛净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丘伯将重物搁到客厅桌上,便啪嚓一声拍开了灯火,屋内顿时通明,那些莫名被盯视的诡异感觉连同满屋黑影一同嗖地遁走,丘伯不管其他,只是边探看环境边喊着那年轻的名字。

  凭着约略的印象走进左手拐弯处的第一间房,踏上木廊的喑哑声响让丘伯的後颈寒上一阵,「啸日猋?」他不由自主地压低声音,怕人睡了。

  隐约间他听见一种接近牙关互相喀喀摩擦的声音,带着神经质的,心慌无从发泄的窒闷紧绷感,丘伯印象中小时候的啸日猋是非常怕黑的,周遭的人可以的话都尽量为他将灯点亮。而现在满室漆黑只有微弱路灯拖拉进落地窗的幽暗光线,飘忽不定地让那个瘫坐在窗帘边下窣窣摩娑手臂的身影更显模糊,而那个画面让他不禁一悚。

  「啸日猋你怎麽了?」丘伯连忙放缓脚步,尽量将制造出来的声响归於零,连呼吸都尽其所能的轻浅,就怕惊扰了他脆弱欲断的神经。

  看着他那瞠着满是血丝与惊惶的大眼,丘伯几乎不能判定眼前的人就是啸日猋──那带着点涩怯笑意,总穿得一身缤纷色彩的年轻人,从小他便是个不停告诉自己要坚强、告诉自己并不寂寞的孩子,一个多麽令人心疼的孩子,但、这眼底带着与世为敌眼神的啸日猋,这改变太骇人。

  「兄弟们不在了…欢欢不要我了……那我还剩甚麽?」一直错乱反覆着这些话,沉默然後痛声乾嚎不已,他揪着头发这麽逼问自己,「丘伯!丘伯!我还剩甚麽!!!」啸日猋猛然一抬头,因情绪纷乱而混浊的乾涸大眼突地滚出两颗眼泪,说是烫的,可是滚到下巴边上却冰冷刺骨,蓦地他收回了想要攀住丘伯迎向他手臂的手,转而退缩回那个阴影处,彷佛世界突然下了一场大雪似地,冷得他必须抱着自己猛力搓揉。

  「没有人爱我,没有人需要我…」

  侧头一甩,暴露在凄冷路灯下的苍白色长发-他明明有着一头浅软金色的美丽长发-颊边被利剪胡乱割扯而短至耳边,丘伯看了更是心痛,往下细看到啸日猋紧紧抱住自己手臂的右手,更是被利器伤到鲜血淋漓。

  但由始自终、丘伯没露出任何多余的表情变化,他只是继续伸张着被啸日猋推开的怀抱,安静等着,不发一语。

  夜里太暗,屋外远处偶而传来那模糊不清的声响,除此之外便无其它,丘伯静静地等着,不时顺顺啸日猋小时常常对其恶作剧的须髯,对目前浑身是刺却又掩饰着自己不停偷觑自己行为的啸日猋,采取彻底不干预的放任政策,只要他别再试图伤害自己就行。

  寂静底,随意扔在桌上的手机铃丨声大作,是那首属於玉倾欢的来电铃丨声响起,唱着一曲绝情诗,女声既甜美又哀伤唱着为何你不在我身边,相思声声痛入心扉。

  「……傻孩子啊。」缠绵又痛楚的歌声中,啸日猋终於松口痛哭失声奔投入丘伯的膝上怀里。

  「我不要接她电话!!」紧紧抓住丘伯的腰杆,哪怕是一点风吹都足以让他散了心魂般,後者拍着他的肩膀轻声说着没事没事丘伯会陪着你。

  歌声断了再续,连响了两三通才终於死心似地甘愿无声。

  过了好一会儿,屋外起了动静,丘伯从啸日猋凌乱的白发间抬起了视线,看向屋外。

  「啸日猋?」结果声音好近,近到就像在耳边响起。

  ──是玉倾欢。

  他浑身一悚,满是眼泪的俊美脸庞是来不及掩饰的慌乱。

  「今天你到中心来找我了,是不是?」玉倾欢甜软声调里有着和啸日猋同样的慌乱。

  推开丘伯後,啸日猋痛苦难支地抱头跪地,嘴里咕哝着模糊不清的呓语,陷入一个人的世界,纷乱绞痛,太多声音在他脑海里嘶吼着,叫他依从那些指示,教他背世逃离,教他睚眦必报,所有的颜色交杂在一起让他眼前血红一片,再也分不清所有事物的模样。

  「啸日猋,我没有离开。」那声清晰且坚定地伴随双手的温度,拉住了他空荡冰冷的灵魂。

  混乱的声与影在那刻间停了,一切归复静止,只剩下眼前丘伯那双清明的褐色双眼。

  「我没有弃你而去,世界也不曾舍弃你,如果不相信,就亲自用你的双眼去证实。」

  「欢欢她……。」他没有勇气再让自己破碎一次。

  「你该说的是『啸日猋你为什麽没有勇气去面对事实』。」

  「我……。」

  丘伯站起来的身影像一堵坚实可靠的墙,他伸手拉起啸日猋,先是摸了摸他的头接着推他的肩,「去吧,去看清楚『事实』,然後丘伯会在这里等你吃晚饭。」那笑意暖暖,几乎融了啸日猋冷沉的心。

  站起了身,发现自己的身量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蹲缩在公园角落被丘伯领回家的矮小无助,而是能够与其比肩,甚至高上那麽一些些,啸日猋牵起了一抹不可不称做勉强的笑。

  「笑得真是难看,丘伯还是等你吃饱饭有力气了再笑吧。」

  於是,他让丘伯领着走在熟悉了数十年的家中,并且边走边回头地看着隔开客厅与院子的纱门缓缓阖上,也看着丘伯含笑着对他挥了挥手要他前去应门。

  「啸日猋!!」模糊中,玉倾欢看见他满头冷色的凌乱长发,一时噎住失了声。

  最後一次回头,是看见丘伯在整理客厅上那些食具的侧影,啸日猋吞了吞口水,咬紧牙,逼自己出声,即使知道声里满是不愿及颤抖。

  「…欢、欢欢你来了?」

  打开了锈渍小门,啸日猋的眼睛却落在不远处了路灯底下,那个靠坐在车盖上的身影却他紧颚眯眼牙关嘶嘶作响。

  ……赤、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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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30 11:15:51 |只看该作者
【皇悦现代架空】 清歌未央 番外7–告诉我不孤单(下

  主猋欢

  插花众:皇悦、漠御、赤双

  於是他抽出了手,从玉倾欢上前迎来紧紧交握的软馥小手中。

  「啸日猋你听我说。」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不要躲开她的手,她会害怕。

  「为什麽…带他来?」啸日猋看也不看她,就只是直直盯着另端的赤子心,而後者也察觉了他的视线般,站直了身子正面迎向啸日猋。

  也许是啸日猋斜目冷瞅的神情太过挑衅,也应该是那般从小娇宠到大、以致於有某种程度上心高气傲的赤子心觉得自身尊严被挑战,两人目光於是如电光激闪般隔空交战着。

  两方男子互不相让,随着玉倾欢频频解释也听不进耳,啸日猋含怒却悲凉地低语:「我以为你是真心爱我。」

  一句话,那伤痛欲绝的神情,让玉倾欢当场噎住眼泪,只能双手摀唇,频频颤抖。

  「你这王八蛋凭甚麽说话伤害忘忧!!」看看人家都要哭了,是不是男子汉啊,让女孩子为自己掉眼泪是该天诛地灭的行为,他赤子心最看不惯这种事情。

  啸日猋伸臂挡住赤子心杨手破空击来的一拳,反手就逮住对方的衣领,「你又凭甚麽喊她忘忧,那是我的欢欢,我最珍惜最宝贝的欢欢,」拉近距离让他看清楚自己眼中毫不掩饰的憎怒,「才不是你的忘忧!!去你的忘忧!!」然後举起右拳欲朝那张秀气的脸庞狠狠砸下。

  「她不是『你的』!!」赤子心虽然及时偏头闪过啸日猋毫不马虎的一记重拳,但耳际边却被那狠猛的劲道扫过,撕扯过那轻巧勾住耳垂的小银环,让他当场退开两步摀住耳垂,忍痛嘶声的同时也起脚就要朝啸日猋的肚子踹去。

  饶是啸日猋比赤子心高上半颗头,体型上也稍显结实,但一时之间也没反应过来,当场中招倒地。他摀住整日未进食早已扭曲作痛的胃部,心中恨火狂烈炽盛,单手撑起自己欲爬起的瞬间,却被扑上前来的赤子心一拳当心击中,他忍住心口剧痛,左手朝赤子心肘弯劈下,趁他吃痛软身的瞬间,右手掠出紧紧扣抓住对方的颈项,且看赤子心登时惨白的脸色可见用力之深重。

  满怀恨意,欲置其死地的赌命模样。

  「为什麽要抢走欢欢!!」四目相抵,看着赤子心咬牙眯眼毫不认输,於是手下更是扼紧。大哥有大嫂三生定誓、二哥忙於事业版图、三哥看起来逍遥人世、四哥有御不凡天涯相伴,他只剩欢欢了,也只有欢欢了。

  「啸日猋,你、你不要这样!」

  赤子心看到玉倾欢急得小脸满是泪痕,心中更是为其不平,屈起手肘便朝啸日猋一直紧紧摀住不放的上胃处落身再次击下,果不其然,啸日猋吃痛甩开自己,他便趁势护住头脸滚到安全距离以外,蹲跪起身,抚着频频喘气。

  不痛,不痛!!再也没什麽比孤单令他更痛,再也没什麽比一无所有更痛!可是为什麽自己看着早不爱自己的玉倾欢,还是觉得那般刮骨蚀心般的深刻悲伤?

  「啸日猋你有没有怎麽样?」连忙跑过去扶住啸日猋。为什麽趴着不动?是不是真的伤着了?

  「欢欢不要哭,他不值得你哭,我也…不值得。」他朝上伸手擦去玉倾欢的眼泪,每一滴都像高浓度的酸迅速且深刻地蚀进他自以为武装妥善的心,尖锐咬上哭喊着全世界只爱她的那条神经。

  如果这样的爱情他要不起,更让他最最深爱的小仙女坠落痛苦深渊,那不是就不需要自己这麽执着?

  「啸日猋你很痛吗?为什麽哭了!!」玉倾欢看到那双晶莹的微蓝眼眸在自己眼中淌出泪水,她真的彻底慌了,连忙周身摸索要找出手机。痛的这麽难受吗?他记得黄龙大哥说过啸日猋因为小时候的变故,让他变得异常怕痛,一点点小伤在他来说都……。

  「放开我的手吧,玉倾欢。」再也不是、也不会是他的欢欢了。很冷静的声音,沉沉沉沉落到心湖深处,就此冰冷。

  手机落地的声音她听不见,啸日猋含泪轻声说话的声音模糊不清,只剩下那总是勾着嘴角开朗撒娇喊着她『我最爱最爱的小仙女』的唇用极缓极缓的频率改换着唇形。

  他说什麽?他到底在说什麽?看着自己的手被啸日猋二次拍落,动作间她看见他们去月老庙求的红线-啸日猋笑着在自己脸颊上亲吻後,当着月老的面说着我们要一起到老的美丽誓言时,她亲手帮他绑在左腕的红线-被啸日猋狠手扯落。

  所以他要不起,因为玉倾欢的眼泪对他来说是那麽的沉重。

  「不要!!我不要和你分开,我们说好的,你跟我约定过的。」不要别过脸不看她!

  「约定,可以不算数。」他拉开玉倾欢环颈抱上的手,站起身,让玉倾欢哭跪在地,狠狠捏住拳头,强忍想要扶住她屡站不起的冲动。

  「你很幼稚,你分明就是在吃醋。」赤子心从旁拉起激动哭到眼前一片昏眩的玉倾欢,并且扳住她仍想拉住啸日猋的手。

  「我没有!」他狠狠扭头瞪向什麽都不懂的赤子心,却看到低头抽噎的玉倾欢。

  赤子心一眼望去,眼神流转间,仍是盈胸气愤与不甘,又是一拳朝啸日猋揍去,「让心上人哭是最下流的行为,你真让我觉得不该把忘忧交给你。」根本所托非人。

  「你说什麽你!」撑地一跃而起,向前拉扯住甫起身的对方襟领,勒扯出对方不相上下的火气。

  「放开你的脏手!」

  随即两人再度纠打成团,打歪了对方的脸,自己肚子上也着了招,得意击中对方的同时自己也折筋损骨痛彻心扉,两人踉跄推滚,拳来掌往,端的是毫无章法只求打到对方无法还手。

  ※

  「醉饮黄龙你这浑蛋!!」那端长发披散的人影朝着街角的盆栽大力甩指怒吼,随後跟上的高大身影连忙扶住他歪倒堪跌的身影。

  「好好好,我们快到家了。」

  「混帐混帐混帐!不就找阿修罗喝个酒嘛,你吃甚麽醋啊你!」一把拍歪了醉饮黄龙的手,尚风悦一阵天旋地转又朝了另一旁电线杆上的告示念个不停。

  醉眼迷茫,步履踉跄,每跨一步就令他脑袋昏沉欲坠,马路分隔线在他眼中是直的,却怎麽走都歪歪曲曲,尚风悦忍不住瞪向那开始欢腾舞动活像示丨威似的白线,然後──一把扶住路旁花架。噢,他的头好昏。

  「风悦,我不是故意的,是…是……。」

  「说啊,怎麽不说了,是吃醋就说一声,那麽别……。」喉头一阵翻涌,晚餐被气到没吃甚麽,如今吐也吐不出来。尚风悦扭肩拍掉那双温柔拍抚的大手,满心不爽,就是不肯顺他意。

  尚风悦念到一半,突然阴恻恻地转头,秀丽的眉眼猝然一蹙,手指相对稳定朝那方骚动指去,「谁那麽好胆敢在我家前面打架!」声不大,气势凛凛。

  「白帝?」

  醉饮黄龙才眯着眼睛辨认出那个满头变异发色下裂胔狠瞪对手的人,竟然是自家小弟,正想出口惊惶喝住那显然已经打上了兴头的两人,登时看着一人退一人挤,撞上了墙不打紧,侧面闪身当场挥落了整架的盆栽造景。

  破碎声哗啦啦,顿时土崩瓦解,一株株某人精心培育修姿的平地矮梅如同败柳残花般萎顿在地,抽咽哭泣。

  啸日猋当场怔住,让赤子心挥出的拳头当场收势不住,狠狠揍地啸日猋颠跌倒退了四五步,差点倒进一地锐利破片里。

  最後千钧一发间撑住了将倒为倒的脚步,抬头却目击那足以让刀龙家五兄弟全体软脚告饶的恐怖画面,让他忍不住收束所有暴戾张狂的动作,有如小学生般低头缩颔再不敢正眼看人。

  「啸、日、猋!!」一字一字咬着牙逼出。

  「风悦,有话好说,千万不要打我兄弟啊啊啊。」那青筋毕露的指掌啊,他看得太熟悉了。

  「蠢龙滚开,不然连你我也……。」别连同扇子一起捏握住他的手。

  「大、大嫂,一人做事一人当。」

  「拿你命跟我的宝贝梅树比?!你们一家子到底要欠我多少才过瘾!」大的才撞了满山在先,小的这一撞死伤遍野。

  话虽说得如此义薄云天,但望见自家大嫂气青了那张总是笑吟吟的脸,啸日猋还是抖了好大一下。赤子心见状,也不禁收拢手脚,看惯了自家母亲一派优雅地拎着老爹的耳朵『温柔垂询』,此时此刻他似乎也看到的那场面般。

  「风悦,你别激动…有话好好说,白帝他会听的。」

  「会听?你看他那一身造型,跟人在家门前打架,更砸坏我的…呜噢……。」

  「风悦!!」醉饮黄龙一把将扶着边墙作呕的尚风悦揽靠在自己肩上,脸色满是担忧跟惊骇。

  「大嫂!」怎麽说着说着人就软了。

  一旁的玉倾欢也靠过来帮忙,「大嫂可能是空腹喝酒,加上一时情绪激动才会头昏站不住。」从浓烈的酒味跟难受着仍是不忘挣扎着叫蠢龙别碰我,大略可推知一二。

  「空腹喝酒?!」醉饮黄龙大惊失色,这样肯定胃痛的,不顾一切拍打挣动,难得强势地将尚风悦揽起。「别闹了!」

  「话不说清楚,谁知道你在发什麽疯!」被抓揽环过他後颈的手不住拍打对方的厚实肩膀。

  「是是是,我吃醋,我吃醋你约阿修罗吃饭却不跟我说,我吃醋你对任何人都含笑有礼,却总对我……。」

  「醉饮黄龙…我想吐……。」另手摀唇,忍住喉头翻涌,顿时抽去血色的惨白秀颜,让低头看着他的醉饮黄龙心疼不已。

  「好好好,我们进屋再说。」从来动作比思考快更多的醉饮黄龙此刻更是不加思索,便在众人面前用尚风悦觉得最丢脸的姿势将他腾空抱起。

  实在晕得厉害,也无法挣脱醉饮黄龙奶爸式的呵护照应,他只得朝後勾勾手,「你们三个通通给我进来。」理赔协商,一个都不准溜。

  啸日猋先是回头瞪着赤子心,才正想伸手拍掉肩上尘土,却发现一双小手软软的攀缠上自己的手,然後紧紧勾住,他想缩回,更被坚定握入对方指掌。

  「啸日猋,我不会放开你的。」

  闻言,啸日猋手指的挣动不休霎时停下,一如风止浪息。

  ※

  但如果说风止浪息就此平安无事的话,那当极道先生真是凡夫俗子吗?

  「风悦…风悦,白帝他们或许不是故意的啊,盆栽打坏了重新再种就是,当初你那片梅林不也是欣欣向荣到今……。」话语突然卡在喉丨咙不上不下,哪壶不该提哪壶的又正中尚风悦的地雷,醉饮黄龙马上看到那捉袖提扇高举的熟悉动作,不及喊停,就给当额敲出满天星花飞转。

  「你还有脸说你还有脸说,我真是欠你们一家子的嘛!!」一起身就头晕,忍不住又躺了回去。

  「…为什麽胡乱吃醋?!」

  「……。」

  「说啊,一个大男人有什麽不敢说!莫非是你做了坏事在先?」

  「因为你老是叨念着要跟阿修罗做好朋友。」单纯天真如醉饮黄龙,果真一被抹黑就马上跳起来澄清,顺便将卡在胸口多日的实话给吐了出来。

  「那你现在是怪我罗!」尚风悦让醉饮黄龙扶靠起身,垫着枕头背倚床头。

  「……。」醉饮黄龙低头不语,手上忙不迭地帮尚风悦盖妥薄毯,初秋天气最怕受凉。

  看着醉饮黄龙这头忙那头慌,他忍不住拽住他那条白晃晃的马尾,「你坐下!别绕来绕去晃得我心烦。」见人乖顺如大猫般悄声坐在自己身边,紧绷僵直。

  因醉而高温的手,贴住醉饮黄龙体温低凉的左胸,稳稳盖上他那方心跳,摸索着那无所畏惧的坚定脉动,也许是这般温度太宜人,让他连脸颊也忍不住靠上前去汲取那微凉的温柔。

  他轻叹,「蠢龙,吃什麽醋,我依然在你身边不是吗?去找阿修罗,攀的是交情,为的是年底联展时的那件作品,我必须跟他借那座大炉。你以为我对他图的是什麽?」太阳穴与耳朵共同分享着那突然失序加快的怦然心跳,听得胸腔底那声『真的嘛风悦?』的欢欣共鸣,「…傻龙,都这麽多年了,你不信我吗?」手指轻轻抚平眼前的衣上皱摺。

  「信!」风悦说什麽他就信什麽,总归不是自己所想的那回事就好。

  「哼,」闭眼摩娑着身旁的凉冷靠枕,他睡意甜浓,「两兄弟都一样,吃起醋来连那丁点脑渣都发挥不了作用,我说所谓龙神都是不靠脑做事的吗?」用手背掩抹去唇边的呵欠,忍不住又多蹭了两下,引得醉饮黄龙宠爱似的环肩抱上。

  瞧这醉饮黄龙极度训练有素,多好用,那个空有胸肌的阿修罗算个什麽。

  尚风悦笑得满意,终於放松睡去。

  ※

  饭厅里,啸日猋、赤子心各据餐桌一方,各自抓着餐具用眼神互相厮杀,恨不得嘴里嚼到忘记吞下的饭是对方的肉、囫囵吞下的是对方诚挚的歉意。

  「乖,欢欢来嚐看看丘伯的手艺,这可是丘伯花了很长时间炖煮的蛤仔鸡汤,清热降火,最适合这种天气喝了。」丘伯将汤锅摆在桌子正中央,直接将汤碗递给被自己强迫坐在身边的玉倾欢。

  「谢谢丘伯,那这碗我先给……。」玉倾欢仍含着眼泪的水眸不好意思地一垂。

  「「给我!」」

  左右两个幼稚的家伙齐声不够,还同时伸出手欲抢,发现对方也说出做出同样的话时,更是气恼。

  「「你凭什麽!」」

  两手同时伸出各自的食指直指对方鼻尖。

  「「不准学我讲话!」」

  活像斗鸡一般互不相让,高举的双手只差没有再朝对方招呼过去。

  「年轻人,吃饭是讲究心情,有好心情才吃得出饭菜的香味。像你们这样,还是屋角泡面随便吃吃就好。」丘伯掀开一旁保温多时的锅盅,顿时香味四溢,未入口都能从那随着热烟滚冒出来的绵绵香气中,具体描绘出那入口酥烂、滋味甘醇的三层焢肉。

  随着一碗添得老尖老尖的白米饭从眼前晃过,然後丘伯在上头浇淋下一匙方从锅中拨去油光所捞出的卤汁,琥珀沉金的光泽化作一线晶莹,淋透了那颗颗盈白的米粒,然後隐没在其中,彷佛香味霎时起了化学变化,变得更加诱人香甜。

  「…传说中的丘伯特制焢肉饭!!!」啸日猋专注到毫不为外界起波澜的眼神,终於在吞下满溢的口水後,讷讷吐出这句话。

  「真有这麽神奇?!」

  「上回丘伯卤的焢肉在三分钟之内让挑食的四哥连吃了两碗。」

  丘伯顺了顺长髯,「他说那个是那个被御小子养坏脾胃的绝尘。」能拐走这挑食成癖的年轻人的胃,连他都甚觉得意呢。

  「那请给我一碗。」赤子心被说的大为心动,连忙双手捧碗诚恳递出。

  千金易得无价宝,难得珍馐焢肉饭。

  没想到比他动作更快伸出的是啸日猋,见他从旁快速递出空碗,硬生生挡在自己面前。

  「吃焢肉饭配的是酸菜,不是醋。看你们俩满身醋味,丘伯不觉得这是吃饭的好佐料。」手下一收,拢盖合锅,缠缠绵绵钻入鼻腔深处勾引出满腔口水的香味,残忍中断。

  「噢,不────!」赤子心失望低喊。

  「丘伯…。」啸日猋更是垂下了双肩,一付再也承受不了任何打击的沮丧模样。

  「啸日猋。」在丘伯的眨眼授意下,玉倾欢又拉起啸日猋的手,但又怕像方才进门时一个不注意被挣脱开来,於是用上了力气将之手握紧。

  挣之不开,又怕动作太大会引起正好转身端拿菜肴的丘伯注意。

  「啸日猋你看着我!」

  「……。」被扳住颈颔,啸日猋不得已只好对上玉倾欢的眼睛。

  一旁的赤子心正好接过满满一盘的炸虾,滴溜溜的眼仍不放过自家表妹准备大发雷霆的每一刻。难得啊难得,一向心性淡然只喜欢小动物的忘忧,竟然会对一个人表现出这麽激烈的情绪……嗯,炸虾真好吃。他对一旁的丘伯比了拇指还眨了眨眼,表示对食物的美妙赞叹。

  「我没有放弃过你。」细长手指怜惜地摸上那段参差不齐的苍白色乱发,「啸日猋,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喜欢你开朗,喜欢你脆弱,喜欢你的笑容,也喜欢你的撒娇,喜欢你的头发,喜欢你的手……好多好多的喜欢,我都不想放弃,你不是孤单一个人。」

  放在腿上的手,紧紧地蜷起来,像是要保护自己即将撬开的心灵。

  「抱歉,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过这些,你一定很不安吧。」玉倾欢笑着流泪,泪滴从自己眼底滑下纤细的小巧下巴,然後落在啸日猋仰望的脸颊边上。

  那瞬间,啸日猋抱住她的腰,失声痛哭。

  哭声毫不掩饰,那般撕心裂肺地嚎啕,让玉倾欢只能弯下腰紧紧揽住他,双手交握在他的背上,不住轻拍,就像啸日猋自小渴望却不可得的那双手。

  赤子心心想、啸日猋的哭声虽吵但不算太刺耳,为了他可爱的忘忧小表妹,他表示可以勉强自己接受。而手边继续面目含笑地向丘伯讨了第三碗鲁肉饭。

  最远端的房里,尚风悦揉了揉眼睛,在早已习惯的醉饮黄龙呼噜声中醒来。

  「鬼哭神嚎的,让不让人睡觉啊。」才说完就顺手朝醉饮黄龙鼻尖上狠捏了一把,把後者吓得将打呼声收起。

  「…嗯?风悦,我吵到你了吗?」咕咕哝哝睡意满满,他一手拉上薄被将趴睡在自己心间的尚风悦盖妥,另一手更是熟门熟路地盖上他的耳朵。

  ──快睡吧。

  ※

  隔天天未亮,醉饮黄龙就逮着啸日猋与留宿的赤子心快手快脚的将满园残破给收拾乾净,并且交代两人有多远走多远,待尚风悦起床算帐,肯定又是一番惊天动地的大灾难,并且不是卖断一生当苦力就能解决的。

  於是当他轻手轻脚将白粥酱瓜油条烧饼丰丰盛盛地摆满一整桌时,尚风悦便阴侧侧地推门走出。

  「…啸日猋跟那个紫毛小鬼去哪了?」

  醉饮黄龙快速地避到离那锅滚烫的白粥最远处,然後哈哈哈哈哈哈哈地笑了明光爽朗。

  「少给我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的傻笑地逃避话题!」以为笑完就没事了吗?

  醉饮黄龙惊奇发现,「风悦,你的笑声跟我好像啊。」

  「因为我这是在模仿你!!!」尚风悦眉头一皱,摺扇顺势已惊天裂地的奔腾气势重甩而出。

  应声倒地。

  大嫂依旧威武。

  --我是补记分隔线--

  无关孤单的那些人那些事。

  「不管,我怎麽看啸日猋就怎麽不顺眼。」赤子心接过无双揽上肩膀的手,摩娑着指尖那环莹光璀璨,但依然斜眼横睨着不远处的啸日猋。

  无双从後低身偎上赤子心的背脊,拍抚着一派风流潇洒靠坐在栏杆上的未婚夫。

  「呵,你这模样好像擎海潮舅舅啊。」

  赤子心捉住那一溜烟从手心底逃跑的软荑,「什麽意思?」他长得像妈,但并不相似阿舅啊。

  无双无奈叹口气。这对妹控甥舅真是相似地过份哪。

  不远处,阳光遍洒之地,青翠草地上铺摆着一张大大的餐垫,啸日猋让欢欢按坐其上,巴眨着那双晶莹纯真的微蓝眼瞳,一头雾水地看着玉倾欢。

  「欢欢?」

  玉倾欢只是转头对他一笑,然後继续从身边的竹篮里拿出一些细碎小物,其中有一把闪着冰冷锐光的薄利剪刀。

  「欢欢…你要做什麽?」他觉得喉口一凉。

  扬手摊开一大面的白巾,顺风飞扬而起时带出了一阵乾净舒爽的气味,除了他最喜欢的熊宝贝味道外,还有些什麽…一时之间他没法形容。

  那双戴着粉晶花环素手穿过他鬓边的长发,让失去太阳光泽的苍冷发丝穿缠在自己手中。

  「我帮你修头发好吗?再帮你染回之前的颜色,好吗,啸日猋?」玉倾欢跪坐在他面前,视线紧紧跟着他,更是拨弄着啸日猋额前凌乱的碎发,沿着他的额际往下抚上他的脸颊,温润的触感让啸日猋连忙眨去眼底突地淹起的泪潮。

  他的欢欢啊,就在眼前,从没走开。

  「好吗,啸日猋?」

  他垂下眼眸,忍住唇边不住的隐隐颤抖,「…好。」然後任由他的欢欢嘤咛一声倾身抱上他僵硬的肩膀。

  「谢谢你,啸日猋。」

  一叠声的感谢,让啸日猋如释重负,终於环手抱上那早已放在心中思念很久很久的佳人。

  「谢谢你还爱我。」眼泪晶莹,安然流抚过因伤乾涸的心,等待萌芽。

  草地彼端,那方小小灌木丛中──

  「绝尘,你看那个戴着浴帽蠢到家了的晒太阳小鬼,是不是你家白帝啊?」

  御不凡在更远处的草丛,举着望远镜边哼哼唧唧地下评论。

  而在一旁守候的人,却冷静掏出口袋里的手机──

  「我是星痕。…目前还没白帝下落。嗯,先生再见。」

  收好手机,抬头却看到御不凡一脸啧啧啧甩指低笑。

  「绝尘你护短…喂、喂喂……唔!」

  ──在草丛里很容易被发现的。

  ?    番外七 告诉我不孤单(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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