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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BL】《怎见大侠不癫狂》(36F,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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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菜花 总版主 水兽 鬼都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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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8-31 08:19:54 |只看该作者
這三人在一起真是熱鬧又有趣~
這薛飛說他傻,卻又不是全然不懂,只不過難以追上他這亂七八糟的思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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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兽 鬼都陰者 凡尘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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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9-1 10:40:17 |只看该作者
◎                    ◎                  ◎

旭日东升,阳光撒进院中,暖了一地青翠碧草。婉转莺啼,鸟语花香,仰头可见蔚蓝天幕——这一切本该很完美,然而,当家丁急急匆匆奔进院子、并向他报告“有一名姓薛名飞的青年来寻”的时候,楚青,原本正在心中感慨着“清晨如此惬意而和煦”的楚青,立成化石。

与薛飞相处不过短短几日,但此人带给楚青的震撼力,却是无与伦比的——当然,咱们可以说这是因为薛飞特立独行思维奇特,咱们也可以说这时因为薛飞单纯可爱心思淳朴,但是,究其根本,真正让楚青被震得犹如天打雷劈的,是在于他人生的二十二年中从未拥有的新鲜经历——

他,被,男,人,喜,欢,了。

抱着如此不能对外人言的苦恼,在那短短的同行途中,楚青一直在思忖一个尽量不伤害薛飞感情的婉拒方法。同时,也正因为这个新鲜的认知,他不可避免地越发关注起薛飞的一举一动。

这越是观察下来,楚青就越是觉得这娃儿很奇特很……可爱。

或许是从薛飞那睡着睡着流出哈喇子却还显得挺有趣的娃娃脸开始;或许是从薛飞不好意思地挠头问他借钱买二锅头开始;或许是从薛飞不爱带佩剑只好扯下裤带防身那让人忍俊不禁的打法开始;或许是从薛飞那句让他深思反省的“你怎么知道官差是对的,他们是错的?”开始;又或者,是从那一句“楚大哥对我好而且还借我钱,你们怎么打都行,就是不能伤他”开始……

总之,在旅途过程中,楚青对薛飞产生起如同对待兄弟一样的欣赏与好感来。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格外头疼起这个问题,也越发不忍心拒绝憨憨直直有时候挺鬼灵精有时候又挺傻的薛飞。

好容易回到徐州,暂且将这伤透脑筋的问题搁置下来了。可如今,听闻薛飞要见他,这个令楚青为难而又无比郁闷的问题,再度浮上了水面。

默了半晌,楚青只有硬着头皮,对仆人说了句“有请”,然后快步走向院门相迎。

“楚大哥!”

人未到,声先至。楚青一抬眼,就见薛飞冲他挥着手臂,一面奔过来。

骤然之间,“热情”两个字直击楚青的脑袋瓜子,登时让他挂下无边黑线。好容易消停了两天没动弹的眼角,此时不由自主地抽搐,再抽搐。

薛飞哪里知道楚青的脑子里在想什么糊涂心思,一见到楚青立于长廊之中的身影,薛飞立刻精神抖擞地奔过来。其间还运用了“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真理,眼见这水上小径曲曲折折怎“绕路”两个字了得,薛飞想也不想,干脆连蹦带跳地一蹦好几米,直接从栏杆上踏了过来。

——其实,薛飞在上山学武之前,也是这富家子弟,家中自然不乏雕梁画栋,以前也没见他抱怨过什么。可是自从在长命山上跟着某个“疯人+野人”的师父修行了之后,自从住惯了那时不时会被疯师父发飙轰塌的茅草屋子之后,自从在长命山上为了逮兔子开荤撒丫子满山窜之后,咱们原本的大少爷薛飞,已经完全地、彻底地被改造了,培养出了严重的草根作风。

咳!扯远了,拉回来拉回来。总之,在见到薛飞那样热情洋溢地飞奔而来之时,楚青只觉得头皮发麻,好容易拱起手来道了一句“薛小兄弟”,就见薛飞咧开嘴角一张娃娃脸笑得阳光灿烂:

“楚大哥,好久不见了!”

直白的问候、灿烂的笑脸,这让原本僵硬的楚青,不禁随着那漫漫阳光的笑容而柔和起来。不假思索地笑着回应了一句:“是啊,很久不见了,早。”

“早!”薛飞眉眼带笑,气势十足地道了一声。

听薛飞这一声中气倒挺足,楚青忍俊不禁:这家伙,这么大个人了,还傻呵呵的,倒像是孩子一样。
如此想着,楚青微侧身,请薛飞在亭中坐坐。薛飞喜笑颜开地点头说:“好。”

两人并肩前行,楚青一瞥之间,只见薛飞的侧脸上蹭着一条灰印子。未曾多想,楚青走近,将那条灰印抹去。

“嗯?”薛飞扭头呆呆地看。

糟了!这时楚青才意识到此举不妥,登时额角挂下数条黑线。可想想若是此刻收手,那也显得太过欲盖弥彰,于是他只有硬着头皮抽着嘴角,将脏抹干净——原本抹脏嘛,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只当是给小弟擦脸。可一旦意识到这问题,登时手指头就发烫。明明抹的是嫩豆腐似的脸皮,可楚青只觉得是抹在刚烧熟的鸡蛋上,热得烫手。

不过片刻的工夫,楚青只觉得异常漫长。好容易那顽固的灰印才给抹去,他如临大赦一般赶紧收回手,轻咳一声缓了下语气,方才向薛飞解释:“有脏。”

“啊?”薛飞直接用袖子往脸上乱抹了两把,然后才笑呵呵地望楚青,“多谢楚大哥!”

“……”楚青登时无语。望着薛飞那张刚刚好容易擦干净、现下又窜上更多灰尘泥印的脸,楚青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低眉一瞥,果然见到薛飞的袖子上和手上也不知道在何处蹭了不少泥。

眼角抽搐了一下,再一下。楚青内心摇摆不定,在“不可多事!要冷漠,要淡定”和“拖这个脏小子去洗手洗脸换衣服”两个选项之间踌躇许久,楚青终于忍无可忍地向后者屈服,一把拽了薛飞:“先去洗漱一下,歇歇再说。”

薛飞这才注意到自个儿脏兮兮的手袖子,尴尬地笑笑,挠了挠后脑勺。眼见楚青命人打水洗漱,薛飞赶忙摆手:“不用麻烦啦!我在这里洗一下就好了!”

话还没说完,薛飞直接往园中的池子边上一蹲,捞了水洗了手,又将袖子搓了两把,这才直起身来。一抬眼,就对上楚青的眼角不停抽动。

“楚大哥,你眼睛疼?”薛飞充满善意地、充满关切地,发出了由衷的关怀之问。

楚青无语,只能伸手指向池塘。只见原本在池中游曳的数条锦鲤,顷刻之间都翻了肚子,肚皮朝上浮着不动弹了。

就算是陈年老垢,也没理由变成毒药啊。薛飞自个儿也惊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自个儿湿哒哒的袖口:这究竟是怎样的奇脏,竟能有如此神奇的毒性?!

“啊!我明白了!”薛飞右手成拳左手成掌,猛地一砸手,一脸恍然大悟,“我说在哪儿蹭的呢,原来是那什么劳神子的炎什么蛊!”

“什么?!”楚青大惊,此时也顾不得什么死鱼,急急上前询问,“你说的可是‘炎煞蛊’?!”

“啊对!”薛飞猛点头,“就是这个名字!楚大哥你真是厉害,这么拗口的奇怪名字也记得住啊?”

自动忽略没有实际意义的后半句,楚青神色更急:“‘天一流’去扰你们了?有没有伤到?”

一边说,楚青一边上上下下地将薛飞打量一遍,怎么看都还是那只活蹦乱跳皮猴儿似的的家伙。楚青这才舒了一口气:“没事就好。这‘天一流’善使蛊毒,能杀人于无形。至于你说的那‘炎煞蛊’,毒性虽不强,但爆破之力着实可观。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不对!”

刚松下一口气的楚青,忽然急急地拉住薛飞的手出来看:“既然你袖上沾了蛊毒,难保不会出事。快随我去苏医师的鹤谷,让他帮你看看。”

一只手被楚青拉着,薛飞空着的那只手抓了抓乱发:“呃,没事啦。我一路走到这里,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啊。再说那什么乱七八糟的火蛊,都给我烫死啦,也没砸到我身上。这什么毒,估计是我打扫山顶的时候蹭上的。”

楚青听到这句,微微安心。放下心来之后,才意识到方才情急之下,竟然握住了薛飞的手。登时,脊背上升起莫名的寒意,楚青轻咳一声,故做无事状地垂下手。

顿了顿,他瞥向薛飞的脸,确定没在薛飞脸上看见可疑的红晕之类,这才抖落一身鸡皮疙瘩,放心地继续说正事:“既然没事,那就好。只是那‘天一流’是怎么找上你们的?能说给我听么?”

薛飞想也不想就将那日的事情一一说给楚青听。从二师傅上长命山开始说,一直说到击退“天一流”二十余名门众。其间不乏添油加醋地描述疯师父与二师傅如何如何神勇、疯师父如何如何偏心、二师傅如何如何傻乎乎地不养病非来赴约之类……

这许多“兄弟情、好友义”的段落,听得楚青心头直发毛,终于明白那所谓“好到穿一条裤子”的境界究竟是怎样的……咳,怎样深厚的友情。

再然后,看着薛飞那说得吐沫星子乱飞的越说越兴奋架势,楚青的心头不由地浮现出一句在这时候想到觉着有点不太厚道的话来 ——“上梁不正,下梁歪”。

默默地叹出一口气,楚青将薛飞说了半晌的内容,进行了高度的总结:“你的意思是,吴子风和薛无名两位前辈,最终决定签下‘太平约’了?”

“应该是吧,”一直笑眯眯的薛飞,这时候突然沉下脸来,叹了一口气,“虽然疯师父没有明说一个‘签’字啦,但是既然疯师父让我来找你,九成九就是这个意思错不了。”

楚青无奈摇头:“虽说两位前辈武功高强,但毕竟万蚁且能蚀象,更何况‘天一流’之类的邪道,其中更是不乏高手。你两位师父一日不签‘太平约’,邪道定会不断派人骚扰,逼迫他们就范。”

想到这些问题就头疼,薛飞一屁股蹲在了地上,开始发呆。呆着呆着又喃喃自语:“楚大哥你说得是没错啦。不过,那些正道和官府衙门也不是一样,都是在拉疯师父和二师傅加入到他们那一边啊。”

楚青微愣,随即不由苦笑:“你说的没错。单从这个层面来看,无论正道邪派,其实做法也都是先礼后兵,一旦不能如愿邀人入伙,就走上剿杀路线。”

薛飞摊了摊手,抬头望楚青:“其实疯师父哪方都不想加入,不过现在看来更讨厌那个‘天一流’就是了。谁让他们伤了二师傅,此仇不报,怕是疯师父连觉都谁不着咧。”

“咳,”楚青轻咳一声,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发表什么评论,“呃,既然两位前辈心意已决,薛飞,你随我去见父亲大人吧。”

“啊?!”

—— 薛飞登时脸红红,心中大惊:难道楚大哥也知道我想提亲?啊!这个大舅子,真正是好人啊啊啊啊!

“呃……”

——见到薛飞脸红,楚青冷颤,心中大惊:啊,糟了,刚才那句说得……略有、不,是很有歧义。这这这,见家长,呃,这让薛小兄弟误会了怎么办啊啊啊啊?!

登时,二人相顾无言,只留面上飞红相对。

薛飞望楚青,脸颊绯红,黑亮大眼里感动的水光盈盈流动。

楚青望薛飞,一头黑线,脊背之上莫名寒意窜动,只恨先前开口太快,未曾想到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造成这般的后果。

就在楚青思量着“长此以往,情根深种难除,怕是对薛小兄弟格外不利。长痛不如短痛,寻个恰当的时机早些跟他说了吧”这样念头的时候,就见薛飞低了头,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然后伸手来,轻轻拽楚青的袖子:

“那个……楚大哥……原,原来你都知道啦……”

摊牌的时候到了。意识到这一点,楚青咳嗽一声,然后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 薛飞又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那我……那小弟我,能不能提前喊……喊你一声……大舅子……”

“啊?!”

楚青,这段日子以来一直烦恼异常的楚青,人生的二十二年中从来没有尝到如此转折的楚青,一而再再而三地,石,化,了。

见楚青不开口,薛飞垂了脑袋支支吾吾地了半晌,越想越脸红,好半晌抬起脸,冲楚青咧了嘴,笑得异常灿烂:

“大舅子,多谢你支持啊!我这就去……去找……岳……岳父……跟他商量提亲!”

越说到后头,薛飞的脸就红得跟烧起来似的。特别是提到“岳父”两个字的时候,直结巴。好容易将话说完了,就开始“嘿嘿、嘿嘿”地笑。

楚青他,震动了,震撼了,震惊了,震悚了!

……并且,似乎还有点小震怒。

“你……”默了好半晌,楚青挑眉望他,“你刚才喊我什么?”

“呃……大舅子啊,”薛飞不好意思地挠头笑笑,“我也知道现在八字还没一撇,现在喊太早啦。不过既然有大舅子你支持,我就放心多了!嘿嘿,我马上就去向令尊提亲!”

“……”

楚青无言。人生的小二十年来,楚青也是个聪明人。就算一时糊涂会错这臭小子的意,那也是事出有因。这时,听到薛飞的话,楚青微一思忖,也就将前因后果大概弄了个明白。

没了那层难以启齿的烦恼和思量,本该是如释重负才对。可现下的楚青,望着薛飞那娃娃脸上一脸不好意思的笑容,非但没觉得卸下心头大石,反而觉得……有些莫名的不爽。

“我方才说的意思是,”瞥了一眼薛飞,楚青淡淡地开了口,“既然你两位师父答应签署‘太平约’,那就应去找家父、也就是徐州府尹确定此事,未有他意,你多想了。不过,既然你另有要事需和他商谈,那便去说罢。”

说完,楚青转身就走,惹得身后的薛飞不解地“啊?”出一声来:“楚大哥,你不同去么?”

“抱歉,”楚青未回头,只是委婉地拒绝,“我还有其他事需要处理。”

不等薛飞做出回应,楚青径直跨出回廊,跨出这难以言语的、要命的怪异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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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菜花 总版主 水兽 鬼都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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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9-1 20:13:15 |只看该作者
怎麼覺得楚青有點可憐呢,這一聲大舅子,傷了他純純的少男心吧~
會不會是因為在這個還沒開始就已結束的打擊下,讓楚青決定展開攻勢,把薛飛這傻小子給追到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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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兽 鬼都陰者 凡尘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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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9-2 01:25:51 |只看该作者
第五章  绝世奇招一击必杀——无敌连环好人卡!


   
◎                    ◎                  ◎

当薛飞踏入大堂之时,楚家的老爷子正和一个留着山羊胡子、不知道什么门派的武林前辈在商量大事。咱们的薛飞薛少侠向来还算是尊师重道挺讲礼貌,于是乖乖站在门口也不进去打扰,只是左顾右盼地望呆。

—— 嗯!楚老伯的眉目炯炯有神,看上去似乎是挺严厉的呢!不过能教出楚大哥那么温和的好人,楚老伯一定也是个挺好相处、很和蔼的人!

一边眯着眼观察,薛飞一边做出如此判定。站着站着累了,他便径直蹲下来继续等。蹲着蹲着腿酸了,薛飞瞅瞅那高得吓人的门槛,干脆转了身,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嘿,这高度正好!这下舒坦了!

把手肘支在膝盖上,托着下巴思忖着一会见到楚老伯提亲的说辞。就在薛飞默默地背诵着“生辰八字”以及“家世清白” 这些关键要素的时候,就听内室传来一声暴喝:

“哪里来的小鬼?!没家教,给我轰出去!”

薛飞根本没反应过来,只当骂别人,自顾自地盘算着提亲说辞。

“还不走?!你是哪里来的野小子!”

“野小子”这三个字疯师父也会说。直到这时薛飞才意识到屋内人怒吼的对象是自己。于是,他转过头去,面向楚家老爷子,伸手指了指自己:

“楚老伯,您在跟我说话?”

“废话!” 楚钟秦愤然拂袖,“还能是谁?!什么‘老伯’,喊‘大人’!”

“哦,楚大人,”薛飞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可喊了一声又觉得奇怪,“可是,明明‘老伯’听上去比较亲切啊。‘大人、大人’的,不是小孩都能叫‘大人’,一点也不亲。”

从未被一个毛头小子如此顶撞过,楚钟秦吹胡子瞪眼:“放肆!你是什么东西!”

“我不是东西,我也不是没家教的小鬼,”薛飞冲楚钟秦抱了抱拳头,咧嘴笑道,“我叫薛飞。我从小有爹娘和夫子教,现在有疯师父和二师傅教。老伯你先前说我没家教,这可就说错了。”

“哼!有家教是你这般模样?!”楚钟秦冷眼瞥来,“你爹娘师父就教你坐门槛上?!成何体统!想必你师父也并非什么好货色!”

先前一直耐心回答的薛飞,此时听自家师父受辱,心里头登时不痛快。一贯笑呵呵的娃娃脸,此时却皱了眉头:

“楚老伯,你这话说得真不招人待见!坐门槛上怎么了?犯了什么忌讳了?疯师父教我随心随性无拘无束活出自个儿,二师傅教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爹娘夫子教我尊师重道尊老爱幼。你说,坐门槛这碍着哪一条了?”

“你……”

“我还没说完,你插嘴,是你不礼貌,”薛飞打断楚钟秦的话,继续往下说,“我腿酸人累,所以坐在门槛上,这是符合疯师父的教诲;我坐门槛碍不到别人害不到别人,这是符合二师傅的教诲;一见你的面,我拱手作揖,我敬称你为‘老伯’,这是符合爹娘夫子的教诲。倒是你,一见面就说我没家教,还侮辱我两位师父——我看你才是那个连‘礼仪’二字都不会写的没家教吧!”

“放肆!反了反了!”楚钟秦大怒。

边上那留着山羊胡子的江湖前辈,一见楚钟秦发怒,立马闪身,行动快得薛飞都没看见他的身形如何窜来,就被那人重重地刷了一个耳刮子!

这一巴掌竟灌注三分内劲,登时刷得薛飞嘴角冒血,差点没让他咬到了舌头。薛飞以手背抹去血迹,明知武功相差悬殊,却惧也不惧,直冲那人“嘿嘿”地笑:

“哈!很好,很好!夫子说了,君子动口不动手。看来你这个小人是当定了!”

“畜生!敢这么和方掌门说话!”

“今日不教训教训你,你便不知武林小辈的规矩!”

话音未落,那姓方的掌门又是一巴掌抽来。对方出手太快,薛飞虽看不清他身形,但也绝不坐以待毙,随手从怀里掏出一块吃了一半的烙饼,冲那人击了过去。

烙饼能挡什么劲头,被那方姓掌门一掌击碎,紧接着,一巴掌击在薛飞胸上。薛飞被击得向后飞了出去。好半晌直起身来,扶着墙站住,狂笑:

“人家都说‘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我这次却是烙饼打狗。可惜这半块好饼,就这么糟蹋掉了!”

“你!” 那方掌门扬手,薛飞反而拍了巴掌:

“甚好,甚好!江湖前辈,欺负小辈,倒是很长脸!”

“畜生!还敢胡言乱语,给我跪下!”那方掌门一手压在薛飞的肩上,想将他压下去。

薛飞死死抓着门框,手指塞进雕花的缝儿里,死死扣住不放手,确认自个儿不被压倒下去。他学着疯师父的样儿,抛去一个鄙视的白眼:

“我管你掌不掌门,你是别人的掌门,不是我薛飞的掌门!我薛飞上跪天下跪地,跪爹娘跪师父,你……靠!你他妈的算哪根葱!敢让老子跪!”

说到最后,干脆连疯师父的粗话一起给吼出来!薛飞狠狠吼出声,一口吐沫吐在那方掌门脸上。

那方掌门也没想到薛飞会出此歪招,一时躲避不及,给吐个正着。一怒之下,他扬手欲劈,眼看就要击在薛飞天灵,忽听门外一人高声道:

“方掌门,手下留情。”

楚青急急奔来,瞥一眼唇边满是血渍的薛飞,登时心中一窒。片刻之前人还好好,怎么现下竟被打成这样?!早知如此……早知如此,怎么也该陪他来的。

楚青心头一抽,也来不及多问,赶紧向方掌门作揖道歉,随即望向自家父亲:“爹,此人乃是‘不戒剑’吴子风的徒儿,替他师父以及‘无名剑’薛无名前辈,为签‘太平约’而来。”

“哼,”那方掌门不屑冷哼,丢下薛飞,蔑视一瞥,“我道是哪里来的野杂种,原来是姓吴的野人。难怪,难怪,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

“靠!山羊胡子的老匹夫,你骂我也就算了,你敢骂我疯师父!”薛飞不管不顾地就要冲上去和人拼命,却被楚青一把拦住:

“薛飞,不可!”

“楚大哥……咳!”一声咳,呕出一口血来。薛飞倔强地一抹嘴,狠狠道,“有何不可?!明明是他们骂疯师父在先!许他们骂,就不许我骂回去了?!”

楚青不好多言,只有强拉住薛飞,然后转身望向自家父亲:“爹,吴子风与薛无名两位前辈,剑法了得,武林正道与朝廷一直都很想劝其改邪归正,为民办事。难得他二人愿意签下‘太平约’,就请您看在他二位的面子上,莫跟他们的徒儿计较了。”

听这话,楚钟秦面色虽不善,但也未多说什么。那方掌门冷哼一声,也未再说话。

眼见父亲与方掌门不再刁难,楚青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背后的薛飞大吼出声:

“签屁啊签!咱们不签了!你二人分明看不起我疯师父和二师傅,还拉拢我们做什么?!疯师父说了,咱们不做走狗,不做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事!大不了一个‘死’字!一起活,一起死,咱们不丢人!咳……咳咳!”

一时说得太快,气血翻腾,薛飞猛烈地咳嗽起来。

“薛飞……”楚青听得心下大急,可又不便表露,只能再度向自家父亲拱手道:“这娃儿在山上呆惯了,不识时务,父亲大人莫与他计较。”

听这一句,薛飞猛地甩开楚青的手:“是!我是不识时务!我还以为你爹是好相处的人,我还想像他提亲,我还曾想喊他岳父!没想到是这么个蛮不讲道理的家伙!你和楚姑娘那么好,这家伙却这样,根本就是歹竹出好笋!”

“好啊,你小子还想染指我家芳星,”楚钟秦气得手抖,“你是想以‘太平约’作要挟,让我把芳星嫁给你,是不是!畜生,你别做梦了!”

“呸!什么正道,什么府衙,就会把人往坏了想!”薛飞跨前一步,“你们怎么不想想人的好,竟把别人当坏人呢!这什么狗屁‘太平约’,什么狗屁正道,妈的都是些小鸡肚肠的东西!那点肚量,还不及我烫鸡毛杀的那只鸡!”

“你!气煞老夫!”楚钟秦恨恨一拍桌,那边方姓掌门眼见此情形,扬手又出一掌。楚青赶紧去拦,却仍是赶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见那一掌招呼在薛飞身上,直将人打飞出去。

楚青慌忙奔至屋外,将薛飞抱在怀里。就见那张一贯笑眯眯的娃娃脸,此时却面若白纸。楚青心里一抽,伸手抹去薛飞唇边的鲜血,就见他勉强地笑了笑,又渐渐垮下脸来,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楚……楚大哥……”

“我在。”

“替我告诉疯师父,薛飞没用,”好不容易歪了歪嘴角,勉勉强强勾勒出苦笑的弧度,薛飞望着楚青,轻轻道,“薛飞没用,被打了都没法儿还手,求疯师父不要……不要骂我。”

楚青的心口就像是给谁狠狠揪了一把,费尽气力才“嗯”出一声来。就见薛飞闭上了眼,脸色越发白得吓人。

“薛飞!薛飞!”

“…………………………………………………………呼——呼——呼噜噗——”

“……” 楚青一时气结,舒了一口气,又恨不得一拳头砸在薛飞脑袋瓜子上:这家伙,怕是赶路赶太急,被打伤了还不晕,竟然趁机睡觉打呼噜……

又好气又好笑,笑过之后,心口又开始泛了酸。楚青望着那张煞白的娃娃脸,忽然就明白了:

这世上有种感觉,名叫“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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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9-2 09:20:52 |只看该作者
1天才貼1段 那偶滴分數不就.............
看賴爾大大滴小說有一種要給入場費滴感覺

点评

赖尔  噗,谢谢。 =v=这句话让我觉得好喜感。  发表于 2010-9-2 1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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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9-2 11:03:49 |只看该作者
黑白難分啊~~~
可憐的薛飛,不管喜歡妹妹還是哥哥,都有一個壞岳父·····

ps:說到大俠····賴爾大人啊,你不要忘了還有一個《大俠?慢走!》啊~~~~我可是天天在那裡等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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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9-3 00:32:52 |只看该作者
◎                    ◎                  ◎

梦里,又是一月一度的“二师傅上山日”,疯师父张罗了一桌子好菜,竟然还有红烧鸡腿!薛飞盯着那鸡腿“啪嗒啪嗒”地砸嘴,“嘿嘿、嘿嘿”了半晌,顶着疯师父的白眼等开饭。可二师傅怎么还不来啊还不来……二师傅你快来啊啊啊,再不来就没有肉吃了啊啊啊啊啊!

—— “这呆子,还流口水,脏死了!”

耶?这好像是楚姑娘的声音?她怎么会到山上来?糟了,会不会是来抢鸡腿的啊……

——“小妹,你轻些,别吵醒了他。”

楚大哥的声音好轻,可听上去很近。楚大哥说的那个“他”,到底是谁啊?

——“大哥大哥,呆子的睫毛动了!”

一只很温暖的手盖在额头上,暖呵呵的。薛飞死命地想,死命地想:啊!难道是娘也上山来了?!不对啊!爹怎么会允许娘一个人出城还爬山?

这一惊就睁了眼。薛飞眨巴眨巴,好容易视线清晰了,就正对上一双满是担忧神色的眼睛:

“耶?楚大哥,你怎么上山来了?”

“山你个头啦山,还在做梦啊,呆子!”楚芳星差点一巴掌顺手敲过来,落到半空却又意识到什么赶紧收手,“呆子,醒醒啦!这不是在山上,是在大牢里。”

“啊?大牢?”薛飞坐直身子左顾右盼,果然见到一地稻草和木栅栏。他抬头望楚芳星,疑惑不解道,“为什么要关我进大牢?我又没犯法。”

楚青扶住薛飞,让他靠在墙上坐好,这才叹了口气道:“你拒签‘太平约’,无疑是自甘堕落邪道。父亲说先将你押在此,等你两位师父来了,再做定夺。”

薛飞撇了撇嘴,不吭声。可憋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开口:“那个那个啥,不是我说啊,你们爹怎么那样啊?你们是他亲生的么?”

“废话!”这下子楚芳星也不管薛飞伤不伤了,一巴掌拍下来——不过不是在脑袋上,而是无甚大碍的背上,“呆子,你要再敢说我爹的不是,我可跟你翻脸!谁让你呆呆傻傻的,尽说些惹他不高兴的话!”

一说到这个,薛飞格外委屈:“可是……可是,楚姑娘,其实一开始也就是为了坐门槛上的小事而已。问题是你爹偏说我是拿‘太平约’做要挟,要挟你嫁给我……我从来没这么想过啦!你相信我!”

“……” 听到薛飞说到这个话题,楚青无言,只觉得心中发闷。直起身,他径直走出牢房外:

“你们先谈。过一会儿我再回来,商讨怎样放你出去。”

不等薛飞和自家小妹做出反应,楚青快步走出牢房——

其实,是逃出。

“嗳?大哥?”楚芳星目瞪口呆地看着楚青快步离去的背影,反驳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就连人影子都见不着了。一转头,就见薛飞脸红红:

“楚……那个……楚姑娘……”

方才在大堂发生的事,楚芳星已尽知。到了这时候,她当然知道薛飞要说什么,于是冲天上翻了一个白眼:

“呆子,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是想我嫁给你对不对?”

“嗯嗯!”薛飞猛点头,点完头又苦了脸,“可是……可是你爹不答应……难……难道咱们要……要私……那个私……”

“闭嘴!”听薛飞越说越结巴、越说越离谱,楚芳星直接打断,“私你个头奔你个头啦!呆子,胡思乱想些什么?你问过我的意思没有?!”

“呃……” 薛飞赶忙点头,结结巴巴地道,“您……您请说,您请说……”

“呆子,”这一声,唤得轻了很多。楚芳星很直接地望向薛飞,沉声道,“虽然我一直说你呆,可是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虽然你的很多做法我看不顺眼,不过你的个性,我还挺喜欢的。”

“嘿……嘿嘿……”薛飞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脸更红了。

“不过,你死心吧!我不会嫁你的!我有喜欢的人了。而且你这型号的,完全不符合我的美学嘛!”

一击必杀,直插心窝!

薛飞一手捂胸倒退三步半,背撞在墙上。他只有蹲在墙角,默默地在心中泪流千行。

楚芳星伸手拍拍薛飞的脑袋:“呆子,你知道什么叫‘喜欢’么?我刚才说挺喜欢你的个性,和我有喜欢的人,这个喜欢是两码事,你懂不懂?”

——什么叫喜欢?好像二师傅也问过他这个问题。他也很喜欢楚姑娘的个性啊,这和他喜欢楚姑娘,是不一样的么?

想了半晌,薛飞抬起头望楚芳星,然后默默地摇了摇头。

“说你笨你真笨!”楚芳星恨不得一巴掌给他狠狠敲下去解恨,“喜欢一个人,那是在心里无可替代的,别的人都比不上!我在你心里,是那种地位么?!”

——呃,谁也比不上?咳,可是疯师父和二师傅,肯定要比楚姑娘来的亲啊。这根本是想都不用想的嘛。还有楚大哥也是好人,也很亲……

薛飞掰着指头算,算过来算过去,论最喜欢和次喜欢,在心头排了好几个位置。而楚姑娘,也就落了个前十……

“呃,可是,”薛飞苦着脸望楚芳星,“可是爹娘疯师父二师傅并列第一名啊!他们我都不能娶啊……”

楚芳星忍无可忍地曲起手指敲薛飞的脑门: “笨!那就是你还遇到那个你最喜欢的人呗!是你的跑不掉,你慢慢等啦!”

“哦……”薛飞捂着脑门点了点头。

“好了好了,别摸了,再摸大哥会以为我欺负你。”楚芳星瞥一眼走廊,没见动静,于是起身:“我先喊大哥回来,咱们一起商量。”

“嗯。”薛飞点了点头,等着楚姑娘走出牢房,他还蹲在那里继续掰扯手指:爹娘疯师父二师傅并列第一、小妹和小弟并列第二、奶妈和福伯并列第三、楚大哥和楚姑娘并列第四……

就在薛飞给自家大黄、阿花和小黑排上“并列第五”的位置之时,走廊那边传来足音。只见楚青和楚芳星一同走来:

“呆子,”楚芳星并未跨进囚室,“我去爹那边看着点。有什么安排,你照大哥说得去做就是了,知道不?”

“哦,好。”薛飞应声。楚芳星满意地点点头,走了出去。只留楚青一人在囚室当中:

“你没事吧?”

“啊?”薛飞愣了一愣,然后猛摇头,“没事没事,不疼了。”

“别晃了,再晃又晕了,”楚青赶紧伸手摸向他脑门,摁住他,“我不是说这个。小妹说她……她拒绝你了?”

“嗯。”被楚青摁着脑袋,薛飞点不了头,只能闷闷地说,“楚姑娘说,她有喜欢的人了,不会嫁给我。她还说,我不知道什么叫喜欢……嗳?楚大哥,你心里有摆在第一位、谁都比不上的人么?”

“……” 楚青默了。若在之前,他定会说是爹娘和自家小妹。可是此时此刻,脑中竟是浮现出那张让他看着揪心的煞白的娃娃脸。

栽了……彻底,栽了……

楚青无言以对,只能望着薛飞沉默。

看他不吱声,薛飞只当楚青和自己一样,想不到一个第一名,于是又自顾自地说起来:

“呃…… 楚……啊,对了,楚大哥,我原本是想请你做我大舅子,所以喊一直你‘大哥’觉着亲切。
可……可我现在和楚姑娘没戏了,那个……我,我还能喊你一声 ‘楚大哥’么?你会不会怪我喊得太亲了?”

“不会,”楚青拍了拍薛飞的肩膀,轻轻笑道,“只要你不介意,我……喜欢听你这么喊。”

听了这句,薛飞登时乐呵呵起来:“嘿嘿,楚大哥,你真是好人!”

“……”

楚青再度无语,沉默:这……这算什么?好……好人?!这好人卡还能这么轮流转着发的么?!好么,这下子轮到他手里了!

楚青无言良久,只能瞪着薛飞,眼角抽搐了一下,再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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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9-3 08:33:20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mist198519 于 2010-9-3 08:34 编辑

薛飛也真是啊呆,真想知道他是在什麼情況下才發現自己真正喜歡的人是誰~~
可憐的楚青···好像遇到薛呆子後,不是黑線滿頭飛,就是眼角在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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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9-4 17:15:29 |只看该作者
第六章  疯子要拿出疯子的气魄!傻人要拿出傻人的架势!

   
◎                    ◎                  ◎

咱们的薛飞薛少侠,在这人生的十八载来一直自认为向来心地善良为人诚信品行端正素行良好的薛飞薛少侠,此时此刻,却蹲在徐州府大牢的墙角边,默默地望着前方的木栅栏,微微敛起眉头,一副智者沉思的模样。

当楚青带着肉包子进入牢房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只见蹲在墙角的薛飞,微微抬起头,屏息凝神,平日里总是上扬的唇角此时严肃地抿着,而那平时看上去挺逗乐的黑亮的眼里,此时竟流露出一丝难得的……睿智。

“睿智”这两个字蹦进楚青的脑海里之时,让他登时为之惊了一下,手上的动作不由自主地随之一滞。哆嗦完了,楚青又开始觉得好笑:虽然薛飞有时候能语出惊人、说出令他意外的质朴道理,可是这时而挺机灵时而傻呵呵的娃儿,怎么也跟“睿智”二字沾不上边。

想到这里,楚青更觉好笑,走进牢中,轻声笑问:“在想什么?”

“没,”薛飞没看他,眼光偏也不偏,仍然皱着眉头紧盯着木栅栏,“一会就好。”

“‘一会就好’?”楚青更是生疑,“好什么?”

只见薛飞眉头紧锁,语调是难得的严肃: “一会就能数好了……五十七,五十八,五十九……”

楚青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傻小子是在数栅栏。他登时哭笑不得:“你数这个做什么?”

一边说,楚青掏出肉包子,放在薛飞眼前:“喏,饿了吧。”

肉包子果然立刻吸引了薛飞的注意力,他一把伸手抓过,喜笑颜开地咬了两口,这才鼓着腮帮子抬头望楚青:“谢谢楚大哥!不过我刚刚还差一点点,就能数完这一遍了。”

“慢点吃,不急,”望着薛飞狼吞虎咽的模样,楚青不禁浅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而后又想起他方才的说辞:“‘这一遍’?难不成你数了不止一遍了?”

“是啊是啊!”薛飞啃着包子猛点头,“七十三根竖条儿,十四根横条儿,还有一根破了半截儿的。我已经数了二十一遍了。”

“……”楚青登时无语。瞪大了眼望着薛飞,好似从来没见过他似的,半晌才回过神,讶道:“你研究这个做什么?”

薛飞撇了撇嘴,放下嘴边的包子:“不做什么。只是坐牢太无聊了嘛,总得想点什么打法时间……”

听了这句,楚青更是无言:薛飞这牢狱之灾,来的实在莫名。其实说到底,最初也不过只是因为坐在门槛上这种小事而已。可到最后两方越说越离谱,竟上升到了“自甘堕落魔道”的高度了,唉……

一声轻叹逸出唇外,楚青再望啃包子啃得正欢的薛飞,顿觉愧疚。如果当时他不是耍性子不愿相陪,事情定不至如此,还害得薛飞受了那紫云派掌门方崇一掌。想到此处,楚青更觉得心中难安,轻轻拍了拍薛飞的肩膀:

“伤还要紧么?等出去之后,我带去见‘鹤翁秋涧’的苏医师,让他帮你查查。”

三口两口地将剩下的包子塞进嘴里,一口吞下,薛飞抬起两条胳膊活络活络,然后冲楚青咧开嘴角:“楚大哥你放心啦,我没事。上次不小心从山上摔下去也没什么事儿,躺了一个月就好了。疯师父说我就跟那蟑螂似的,打也打不死,强着呢!”

“那就好,”楚青微觉放心,看薛飞又有抬头望呆的趋势,于是笑道,“你莫急。现下时机不对,还没法儿放你出去。再等等,等下个月初的‘道武义会’在府中召开,届时正道各方高人前辈前来,人多手杂,这里的守备必会相对懈怠。到那时候,我与小妹再偷偷带你出去,你莫心急。”

“嗯,好!”薛飞乖乖点头听从安排,可想了想又觉得不妙,“楚大哥,迟一天早一天出去,我倒是没什么问题啦。可我怕疯师父和二师傅会担心,你能替我给他们捎个信,让他们放心么?”

“好。”楚青想也不想地笑着答道。

然而,令楚青和薛飞都没有想到的是,这信不送倒还好,送到了,反而倒惹出了轩然大波。

就在“道武义会”召开的前几天,那一头长命山上的吴子风,当他接到楚青对薛飞未归一事的解释、并请他二位放心的信件之时,已然做出不该的决定。

千里繁云,清淡的白。山风吹动鬓角,吴子风靠在茅屋的墙外,望着前方崖边那传说是天外飞来的巨石。印象之中,某个又蠢又傻的徒儿,总是喜欢穿着辛辛苦苦地洗出来的干干净净的白衣衫,然后站在那石头上,冒充立于云间的先天高人。

——那臭小子上山学艺也有近两年,剑法还是那么烂,倒是乱七八糟的歪脑筋动得多,成天想着当大侠做高人,真是蠢到极致!

吴子风不禁在心中如此评价自家的傻徒弟。想到最初那臭小子上山,硬抱着他的裤管不松手、仰着头满眼睛星星地望着的模样,吴子风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再一下。

抽完了,又觉得心头憋闷。只是现下就算一剑鞘丢出去,却连个可供敲头的人都没有。也不会有人抱着头“哎呦”地叫唤着,一边瞥来哀怨的眼神。

想到这里,吴子风冷冷“哼”出一声来,转身不着声息地轻推柴门,轻轻地踱入茅屋之中,脚下无声。

刚跨入屋中,就闻到一股熟悉的药味。吴子风瞥了一眼床榻上的人,确定友人仍是在安睡。手下难得轻柔地将被褥盖好,吴子风行至桌边,想为友人备上一杯茶。可触及茶壶,方想起那个烧水的臭小子不在山上多日。

抽搐了一下嘴角,吴子风放下水杯,转头再去望在此养伤的友人。片刻之后,他捉起立在墙角的“不戒剑”,悄无声息地推门而出。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只听那人翻身下床,轻轻道出三个字来:

“我也去。”

吴子风冷哼一声,也不回头:“哼!你这破身板,还想去何处?给我在山上老实呆着!”

薛无名直起身,披上衣衫,提起长剑:“凭什么你去得,我去不得?”

吴子风恨恨转身,望向友人熟悉的面容:“喂,你这家伙,是不是什么事儿都得参合一脚?!他是我徒儿,与你何干?你就不能安安心心先把你那该死的伤养好,再来烦心别人的事儿?!”

“谁说与我无关,”薛无名淡淡回应,“既然他尊称我一声‘二师傅’,我便不可坐视不理。”

吴子风狠瞪一眼:“你!你非这般牛脾气,是不是?”

薛无名淡淡一笑:“说到固执的牛脾气,你无资格说我。”

“……”吴子风一时为之气结,只能冲那人吹胡子瞪眼。

薛无名再不多言,只是踏上那通往山下的路。吴子风伸手欲拦,却被那人闪身避过,淡淡丢下一句:

“同进,同退。”

山风吹动二人的衣角。面前的友人,神色一如既往地平静,语气却是不容置疑。深知对方固执起来,那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石头脑袋。向来嚣张行事、不管不顾的吴子风,此时却叹出一口气来:

“你可知,去了,就无路可选。”

“我知。”

“你可知,此路正邪皆不容。”

“我知。”

话已至此。短短两个字,友人的心意却是再明白不过。他知晓此行无疑是断了所有后路,他更知晓这条路正邪不容。可他却固执地坚持,同进,同退。一如当年初见之时,立于他身侧共杀敌。一如他那日所说:同路而行,长伴相随。

“……”吴子风再没言语,也不再阻拦友人的跟随,只是大步踏上蜿蜒山道。

山道曲折,石阶崩乱,青苔湿滑。他二人皆知,这条路不好走,一旦踏错就将跌下山底,再无回头的可能。

可那二人,却甘选这曲折又狭隘的小路。

原因无他。

哪怕曲折,哪怕蜿蜒,哪怕崎岖难行,却是那不妥协之路,随心任性之路。

无怨无悔,我走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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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師傅和二師傅的交流真有愛啊
薛飛的行為真的讓人猜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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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9-5 00:25:37 |只看该作者
◎                    ◎                  ◎

十月初一,桂海飘香。“道武义会”今日举行,徐州府上下忙成一片,家仆形色匆匆,访客来往如织。

楚钟秦负手立于院门,不时和前来赴会的正道高手笑谈两句,内容无非是些客套,并对武林形势及“太平约”一事的肯定与商讨。

跟随在楚钟秦身侧的楚青,眼见一时半会父亲脱不开身,于是不着痕迹地向后退去一步,又一步。待到转过长廊,才转身一路疾行,急急向后院奔去。

那一头,楚芳星早已在院府后门之处等候多时:“大哥,准备妥当了!”

说罢,楚芳星将先前早有准备的两套紫云派衣饰丢了过去。

“好。”楚青伸手接过,点了点头,迅速披了外衣。

楚芳星一边将丝巾系在脑后蒙面,一边狠狠地抱怨:“谁让那紫云派的方掌门也下手忒狠毒了!我倒要看看这下子他想什么话儿开脱。”

楚青笑而不答,迅速穿戴收拾,蒙上面。二人再不多言,径直向牢房疾行而去。

因紫云派是最早签署“太平约”的武林正道之一,再加上紫云掌门方崇与楚钟秦素来交好,守备牢房的差役对两位“紫云门人”甚是恭敬。然而,当差役这一句“有何贵干”刚问出口,就被其中一人一手刀敲在颈子上,登时晕了过去。

楚芳星抢着进了囚室,眼见薛飞正望着木栅栏行他每日的必修功课——数数,楚芳星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呆子!还愣什么,走啦!”

听到楚芳星的声音,薛飞立刻回神,赶紧“哦、哦”地应了两声,跟着往外走。

楚青走在最前面开道,就当三人一路要闯出牢房之时,忽见家丁急急奔来。楚青三人闪身避在墙后,只听那边的家丁向差役交代:“大人命人赶紧押那个薛飞去正殿,说是要和他师父当面对质。”

“啊?疯师父来了?”薛飞大惊,下一刻立马皱了眉头叫不妙,“这下糟了糟了!疯师父来这里做什么?他最看不惯那些正道了,凭他那脾气发起疯来没人拦得住,到时候万一几句话不合打起来怎么办?”

这番话也正是楚青担心之事。此时此刻,若是吴子风见不到徒儿,必要发飙剑指武会。楚青微一思忖:“咱们回囚室。”

三人移回囚室之内。楚青与楚芳星躲在一旁隐角,不多时便有差役来提人。楚青与楚芳星抢在衙役之前闪出大牢,扯下紫云门人的衣饰,拦在差役和家仆的面前,说明由他二人护送薛飞前往“道武义会”的正堂。

“道武义会”,乃是由朝廷派任徐州府举办的武林人士的集会。出席“道武义会”的,大多是早已签下“太平约”的武林正道门派,还有一些是特地趁此机遇前来表明立场、签下“太平约”、正式加入正道行列的武林闲散浪人。

这个“道武义会”,一方面是摆足了架势,造出一个签约仪式,用以体现朝廷和武林正道一条心、安社稷、保万民。另一方面,则是趁正道门派积聚的机会,由徐州府传达朝廷的旨意,要求武林正道各门派配合,剿灭如“天一流”等武林邪魔外道。

当楚青带着薛飞赶到正殿之时,只见大堂之中人头攒动。

堂外的,聚的是各门派的普通弟子,以及一些不入流的江湖小角色。而堂内,坐在椅子上的,皆是各派掌门前辈;站着的,多是该派数一数二的得力弟子。是以这厅堂虽大,却仍是被塞得满当当,只在中间空出一块地儿来,作为片刻之后的签约之仪而用。

楚青与薛飞费了半天工夫,才越过层层人墙。才往大堂之中看一眼,薛飞就呆住了——

只见在那大堂正中,赫然立着两人的身影。

疯师父的脊背挺得直直,单手执“不戒剑”,将剑鞘支在地,透过额前乱发睨视众人,不屑与鄙视的意味尽显。

二师傅负手而立,身形虽瘦削,身形却挺拔。只见他眼微低垂,不言不语,手中虽无“无名剑”,但就那一柄普通防身长剑,负在二师傅背上,却像是忽然之间有了光彩一般,透出无可比拟的剑寒之气。

这般气势!就是这般气势!见疯师父和二师傅这般的动作神态,其中透出不可置疑的强大气势,就是他平日最最崇拜最最敬佩的气势——高手高手高高手的气势!

薛飞登时眼里发散出无限膜拜的明亮之光,恨不得一把冲上去抱住两位师父的裤管。

旁边的楚青瞥他一眼,一见薛飞一幅双目放光的模样,登时觉得脊背一寒,赶紧伸手拽了薛飞的衣襟,以提示他现下的场合。

然而楚青这番好意,薛飞却未能领略。眼见两位师父到场,薛飞不管不顾地扑上去,异常感动: “疯师父!二师傅!”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虽然此时的薛飞一点儿也不伤心,但是异常激动的心情,硬是让他黑亮的眼里闪出水光来:“疯师父,二师傅,徒儿好想你们。”

“臭小子,少给我丢人现眼,”吴子风瞥他一眼,狠狠地说,“拿出点气魄来!别给我们丢脸!”

“嗯!” 薛飞重重地点了点头,一把用手背抹了眼睛。也学着两位师父那样,把脊梁骨挺得笔直笔直:“疯师父,二师傅,徒儿没给你们丢脸!薛飞谨记疯师父的教诲,仇必报情必还!徒儿虽然打不过那老山羊,可是也吐了他一脸口水!”

“干得好!”吴子风一巴掌拍在薛飞背上,“输人不输阵,没给老子丢脸!”

虽然薛飞没指名道姓说这“老山羊”是谁,可在座群雄皆是一听就明白。谁不知这紫云掌门方崇与徐州知府楚钟秦素来交好。再者,坐在这上席之中,只有这方崇蓄着一把小胡子。先前薛飞不说还没觉得,现在一听,再望望向方崇那一张长脸,活脱脱的确是一只老山羊。

厅内之人大多修行高深,各个也是懂得为人处世的家伙,听这句只当没听见,仍能保面色如常。可殿外那些普通弟子,显然就没这等视而不见的功夫了。只听有人“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还有人踮着脚尖往厅里望,都想见见这“老山羊”是何等模样。

见此情形,方崇登时面子上挂不住了,狠狠拍案而起:“你这小畜生!吴子风,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徒儿,一张烂嘴这般没教养!”

吴子风仰天大笑,笑声如雷。笑完了,怒瞪方崇,破口大骂:“老畜生!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那老山羊的样儿,还有资格说别人?!老子吴子风教出来的徒儿,当然是好徒儿!一张嘴不怨天不骂地,专骂你这种自以为是四处放屁的老畜生!”

此话一出,震惊四座。四下一片哗然。虽然“不戒剑”吴子风行事乖张诡异,此事在武林当中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可是这毕竟是在官府与正道集结的“道武义会”之上。当着众多群雄豪杰的面,吴子风竟然能将这番话说出来,明显是摆明了不给正道和徐州知府任何面子!

“你!”方崇气得面色煞白。一边的楚钟秦听了这话,也立刻面色铁青。

顿了一顿方崇才顺过了气:“吴子风,既然你出口伤人,看来这小畜生所说‘拒签太平约’一事,也是受你指使了?!”

“不关疯师父的事!”不等吴子风答话,薛飞立刻跨前一步,据以力争,“那是我说的,我说不签太平约,只是我薛飞一个人的事!谁让你出手伤人在先,还讽刺我两位师父?!若武林正道都是你这般模样,这‘太平约’,我薛飞不签,我才不稀罕签!”

“不愧是老子的徒儿!”吴子风大笑,“什么狗屁‘太平约’!行走江湖,要的不就是这份快意!你们要当走狗自己去当!”

方崇立刻冷笑:“好哇,吴子风,这句话,你是自甘堕落,要做邪魔外道了!”

不等吴子风回答,先前边上一直没开口的薛无名,此时抬起眼,直视方崇。他声调虽缓,但字字不可置疑:

“你身为武林前辈,却欺负一个学武不满两年的小辈,这就是你所谓的‘正道’?”

这句话让四座为之一静。按薛无名这话来说,显示方崇以大欺小恃强凌弱了。

只见那方崇昂首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畜生,自当教训!”

薛无名不与他的话纠缠,反而望向薛飞:“薛飞,你说, ‘道’为何?”

薛飞不明白二师傅的意思,只是乖乖回答:“夫子说过,‘道’为路,人之行,始于足下;‘道’为理,识理,走遍天下皆不怕; ‘道’为德,人有德行,方能无愧于天地良心。”

“好。你再答,‘武’为何?”

“夫子说,‘武’为技,亦为勇,”薛飞挠挠头,“疯师父也说过,‘武’就是剑,就是拳头,‘武’就是强硬的手段,用来有恩报恩有怨报怨。不过,说到为何学武……我学武,本来是想行侠仗义做个人人敬仰的大侠……不过……如果大侠都是老山羊这模样的,我不要做了!”

“好。你再答,‘义’为何?”

“夫子说,‘义’是正义,也是公理。但在疯师父这里,我觉得,‘义’更是情谊,”想了想,薛飞末了还加上一句,“就像疯师父和二师傅这样的,有情有义。”

先前听这三问,在场众人大多都明白了,这薛无名问的“道”、“武”、“义”正是这“道武义会”的三个字。薛无名乃是借着“道武义会”的名头与口号,反驳方崇先前那句“邪魔外道”。

听这三问,在座之中,不乏有为之一震者。只是听到薛飞最后答的那句“有情有义”,再思及江湖传言中吴子风和薛无名不可告人的关系,登时有人忍不住嘲笑出声:

“好个有情有义。那是什么样的情什么样的义啊?分桃断袖也配讲义?”

那人隐在人群里,分辨不出究竟是何人所言。只是此言一出,登时惹得在场不少人偷笑出声。先前白了脸的方崇,听了这句,也在唇边扬起嘲笑的弧度,甚是不屑地冷哼一声。

“靠!” 薛飞忍无可忍地骂出声来,“你丫个满嘴大便的,掉进过茅坑里的么?这么臭!疯师父和二师傅光明正大,无论是好友还是断袖,总之俯仰无愧于天地!怎么都好过你们这些躲在人堆里放屁、都不敢挺胸出来说话的胆小鬼!”

人群里传来一声低低的“切——”。吴子风冷眼一瞥,全身煞气骤升。只见“不戒剑”的剑鞘破空而出,直砸人群中的一颗脑袋。那人“啊——”地一声,被砸得跌出人群,倒落在地。众人一看,原来是一名紫云门人。

“老畜生,无胆匪类,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徒弟?!”吴子风冷哼一声,毫不留情面地加以回击。

方崇登时面子挂不住。一边的楚钟秦见此情景,忙出来打起圆场:“今日的‘道武义会’,为的是正道与朝廷共同商讨如何保社稷、护万民。既然‘不戒剑’与‘无名剑’两位高手来了,那便是有心造福万民了?”
吴子风毫不客气,一口回绝:“不。”

“你,”楚钟秦眯起眼,“当着众多正道高手的面,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吴子风冷笑道:“用得着咱们就是高手,用不着咱们就是下三滥的兔儿爷。人嘴两块皮,背后乱嚼舌根的正道,咱们没兴趣!看不惯,更看不起!想让老子跟你们这群智障的走一路?哈!下辈子吧!”

方崇不怒反笑:“吴子风,你可知你这句话,是彻彻底底的入了黑了。”

薛飞指着方崇的鼻子骂:“是黑是白,咱们自己分得清!什么正道,分明看不起我疯师父和二师傅,还拉拢我们做什么?!疯师父说了,咱们不做走狗,不做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事!大不了一个 ‘死’字!一起活,一起死,咱们不丢人!”

吴子风听了大笑,一巴掌派上薛飞的后脑勺:“好小子,倒给我长脸了。说得好!没白收你这徒儿!”

话虽这么说,吴子风却一把拽住薛飞的胳膊,往背后一丢,冷冷道:“姓楚的小子,好好照应着。若我家蠢小子少了一根毫毛,唯你是问!”

楚青未想到吴子风有此一说,心中微惊,不知自个儿那点心思何时被他看去了。一抬眼,见薛飞被吴子风一丢之下,跌跌撞撞往后退,楚青赶紧伸手扶住。

那一头,既已放出话来,再无可退之理。吴子风剑气骤升,“不戒剑”飞而出鞘,于半空之中盘旋,剑光冷冽。而薛无名亦拔出长剑,背在身后。身形未动,可剑气却愈寒,似是连周遭都一齐清冷下来。

“谁敢试剑?”吴子风冷冷扫过众人,最后将目光定在方崇脸上,忽然笑道,“我这不戒剑烤过猪烤过羊,却倒没杀过这般老的。哈,想必这老山羊皮粗肉老,罢了,当我善心大发,送你早死早超生!”

“放肆!”方崇愤然出剑,杀招袭来。

紫云剑法以灵动为长处,取浮云之意,变幻莫测。只见方崇手中长剑于半空中点出数道寒光,一招“云出岫”,看似轻飘飘而无力道,实则剑尖极点数处,直攻吴子风胸腹与下盘几处。

“哼!”吴子风一声冷哼,重重跨前一步。右手挥剑,不偏、不移、不守、不护,只是手中灌注十足内劲,径直直攻方崇眉心。

未想到吴子风半点不躲,方崇心下大惊。虽然吴子风此举,使得他有十足把握重伤对方。但若不回护,自己也必定一剑穿脑而死。方崇当下不敢急进,回剑退守,收了这招“云出岫”。

“薛飞,”薛无名在一旁身形未动,只是淡淡开口,“比武,比的是技巧,更是比胆量、比心态。若有相拼、相搏的气量,就算武技稍差些,也能放手一搏,使敌不战而自屈。”

薛飞向二师傅拱手,沉声道: “徒儿谨记!徒儿不做没胆的缩头乌龟。”

方崇闻言狂怒,手中长剑不指吴子风,倒直指薛飞。只见他纵身跃起,长剑直劈薛飞天灵——

楚青见此情景,立刻将薛飞拉至身手,拔剑抵过方崇长剑。

就在此时,一直负手而立的薛无名,动了。

左手挥出长剑,在半空中划出小半圆弧。剑未与敌相拼,但一道冰寒剑气,却破空而过。就在此时,方崇察觉背后冰寒,立刻闪身。

薛飞岂是坐以待毙之人?手中虽无兵器,但他眼珠子一转,随手捞起边上不远座上的瓜果,扬手就丢了过去。

那方崇为躲薛无名剑气,身形已乱。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劈头盖脸的都是果类与花生。一代宗师哪容这般羞辱,他大吼一声出掌,将那瓜瓜果果轰了个粉碎。可岂料,薛飞最后一甩手丢出的并非瓜果,而是连杯带盖一茶杯!方崇挥掌力破,茶具粉身碎骨,可那一碗热茶却结结实实地招呼到了方崇的身上,淋了他满头满脸!

“噗!”薛飞乐不可支,大笑出声。捂着肚子直笑,笑着笑着又去看那方崇的山羊胡子往下滴水的模样,他登时笑得“哎呦喂哎呦喂”地直唤,一把趴在楚青的肩上,笑得乱颤。

被他趴着,楚青乐也不是、不乐也不是,只能绷紧一张面皮,尽可能面无表情地无视方崇那一头茶叶。

此举让方崇丢尽了面子。那一头,楚钟秦再不能坐视这“道武义会”被搅局成这番面目全非。只能起身沉声道:

“两位,既然无心签下‘太平约’保天下太平,那就请便吧。今日吾等看在过往的面子上,不与你二人计较。他日,这般外道之举,定被武林正道所剿。”

“不用他日了!”吴子风不屑地一扬手,“今日他日,一样是仗着人多势众,聚众杀人。老子懒得和你们折腾!这条命,你们要拿得走,先来问过我的剑!”

说罢,吴子风面不更色,斜眼睨视众人。薛无名提剑,站定在他背后。二人背靠着背,应对这满厅满堂的各路高手。

沉默,片刻的沉默之后。紫云门的众门人,率先冲了上去。

一时之间,只听得喊杀声不断。众人将吴子风与薛无名二人围在中间,只见刀光剑影,伴随不时飘散而出的血点。而刀剑相接之声,始终不绝于耳。

被楚青拖到外围的薛飞,挣扎想奔进人堆之内拼命,却被楚青死死拉住:“你那点功夫能有什么用!”

薛飞一手刀砸在楚青手上,砸得楚青眉头一紧眼角直抽,可他仍是死死抓住不松手。薛飞狂怒地大吼回去:“就算我是三脚猫的功夫,也要与疯师父和二师傅同进退、共生死!”

楚青大急,想解吴子风与薛无名二人之困,又无法丢下几欲发狂的薛飞。无法可想,他只好以剑柄重重击在薛飞后脑之上,将人彻底敲晕。

半抱着晕厥的薛飞,楚青奔至楚钟秦面前:“爹!停手吧。那二人虽不愿为正道,却绝非行凶作恶的邪派!”

楚钟秦长叹一声:“本府岂有不知。可在这‘道武义会’之上,公然与朝廷和正道为敌。此二人不除,这‘道武义会’还有何公信可言?!”

这话半分也不错。楚青听之无言良久。望父亲许久,他暗暗咬了牙:“请恕孩儿不孝。”

话音未落,楚青忽将薛飞负在身上,然后一把扯过楚钟秦,以长剑横其颈项,继而大吼一声:

“都给我住手!”

喊杀声渐停。一时之间,厅内众人皆望向楚青。众多或震惊、或愤怒、或鄙夷的眼神,让楚青如芒刺在背。

楚钟秦更是难以置信,大骂一声:“孽子!”

楚青心中一抽,只能暗自咬牙,片刻后再吼一声:“放下武器!”

沉默,一片仿若死寂。好半晌之后,众人渐渐才有了动作,让开一条路来。当包围圈散开,楚青一眼望去,只见吴子风与薛无名二人已是满身的鲜血,勉强以长剑撑地,直立不倒。

吴子风额角冒血,血模糊了视野。他以手背抹去眼上热血,方才看见楚青这边的动作。吴子风登时一愣,愣过之后忽然放声大笑:“哈哈!解气!痛快!”

薛无名亦是为之一愣。他刚想开口,未料到胸中气海翻腾,硬生生咳出一口血来,忙以衣袖抹去。

吴子风瞥他一眼,一手撑着“不戒剑”做拐杖,一手扶住薛无名的胳膊。两人的模样,实是已狼狈不堪,半斤八两。

楚青大急:“还不快走!”

吴子风的衣衫已大半染了血,额角的血让他一头乱长发粘在一起,湿哒哒地挂在脸侧。薛无名手臂之上一道见骨的血口,鲜血顺着手中长剑向下滴落。二人对望一眼,未说话。忽然,吴子风咧嘴笑起来:“臭小子,谁要你多事!”

他眼一转,冷眼扫视众人:“来吧!再战!谁要成为老子吴子风所杀的最后一个敌人?!”

“你们!”楚青为之气结,急道,“真正死在这里,就是你们所谓的路么?!天下之大,总有容身之所!在此放弃,岂不太早?!”

吴子风与薛无名都未吭声。就在此时,却听门外传来楚芳星的疾呼: “走水了!后堂走水了!”

楚芳星急急奔来,招呼群雄去救火。众人眼见楚青拿自家老子徐州府尹做要挟,都知这架是再也打不上了,于是大多奔去救火。那满脑袋茶叶的方崇,走过楚青之时,狠狠地“呸”出一声来。

吴子风与薛无名二人之困已解。楚青放下手中长剑,将气得面色发青的自家老爹,交到楚芳星那边。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

“爹,楚青知罪。”

说罢,楚青放下背上的薛飞,跪地冲楚钟秦磕下三个响头。

再然后,楚青再度背上晕厥的薛飞,继而跟随互相搀扶着的吴子风和薛无名,走出了府衙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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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9-5 11:24:22 |只看该作者
楚青···好樣的···
賴尓更文速度好快哦····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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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9-5 14:30:21 |只看该作者
是啊是啊楚青好样的~赖大加油~
我的人生回首起来就是不堪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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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菜花 总版主 水兽 鬼都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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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9-5 14:53:04 |只看该作者
楚青為愛要和傻小子共進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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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兽 鬼都陰者 凡尘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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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9-6 00:29:05 |只看该作者
第七章  无怨无悔我走我路,就算有悔也来不及了口牙!


   
◎                    ◎                  ◎

脑袋瓜子“嗡嗡”地响。薛飞努力动了动眼皮,还未睁开眼,就听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臭小子,既然醒了就赶快起来干活!打两壶酒来!”

——不愧是疯师父!这高手高手高高手的等级就是不一样!他才刚刚醒、连声都还没出呢,疯师父就知道了,这这这简直是太神了!

薛飞不由地在心中升起对疯师父的十万分敬仰。可刚敬仰完了又觉得哀怨,默默地在心中流泪千行:疯师父啊疯师父,不要老是拿徒儿当免费的跑腿长工啊!

就在薛飞于心中大为发表不满与抱怨之时,却听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我去打酒。”

——好人!真正是好人!楚大哥啊,你简直是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人啊啊啊啊啊!

薛飞不禁在心中发出了由衷的感激,就差没有流下海带状热泪,来表达对楚青的感激和赞叹之情了。可怜那楚青,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地拎着酒葫芦往外走,丝毫不知道自个儿又被发了第一百零一张的好人卡。

听到楚青离去的足音,薛飞忽然觉得奇怪:这一觉怎么睡得这么难受,脑袋好像比平时重了很多似的。这么一琢磨,先前那些个画面骤然袭进薛飞脑中——

乱糟糟的“道武义会”、疯师父和二师傅立在人群当中、喊杀一片与血点飞溅、他想冲进包围圈却被楚青死死拉住不放……

“疯师父!”薛飞大惊,猛然睁开眼,猛地直起身来。这一下起得太快太急,登时让薛飞眼前黑乎乎的一片,这么一晕乎,整个人就从床铺上一咕噜地滚了下来。

吴子风瞥去一眼:“叫魂啊叫?!老子还没死呢!”

薛飞一手捂着磕在床沿的后脑勺,疼得“嘶嘶”直抽气。一边抽一边瞪大眼望过去,只见疯师父坐在对面的床榻之上,正拿手上的绷带扯着玩。

见疯师父额头上贴了块狗皮膏药,黑咕隆咚的像块补丁似的,薛飞一时没忍住,“噗”地笑出声来。

吴子风狠狠瞪他一眼,随手抄起枕头丢了过去:“笑屁啊笑!他妈的那个姓苏的混蛋,等老子伤好了,跟他没完!”

疯师父一张阴沉沉的脸,本来算是极具气势的。可只要一瞥见那狗皮膏药,薛飞就忍不住嘴角上扬,不由自主地咧开夸张的弧度。他赶紧用双手拍了拍脸颊,尽力保持不会被疯师父痛扁的表情。四下一望,薛飞赶紧问:“二师傅呢?”

“还在姓苏的混蛋那儿治,”吴子风微微垂下眼,“他受了内伤,比我重。”

“苏……”薛飞挠了挠头想了半晌,忽然左手成掌右手成拳,猛地一拍,“啊!我想起来了,就是楚大哥说过的那个什么‘鹤’什么‘秋涧’的苏医师么?”

吴子风白他一眼:“说到姓楚的臭小子,你打算怎么办?”

“啊?什么怎么办?”

眼见自家徒儿一脸的疑惑,吴子风忍无可忍地一巴掌拍过去:“臭小子,看你那傻样儿!长这么大了还不开窍!”

疯师父这一次下手倒不重,薛飞也不疼,抬眼笑呵呵地望:“嘿嘿,疯师父说的是,我娘也说我晚熟。”

吴子风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再一下,最终放弃了和这不开窍的笨娃儿继续说下去,只是扬了扬手:“总之你自己看着办!姓楚的小子人还算不错,这次为了你算是把他老爹和正道都给得罪光了。这份情,算咱们欠他的。”

薛飞有听没懂,光明白了最后一句,于是重重点了点头:“嗯!疯师父你以前说过,仇必报,情必还。既然楚大哥帮了我们,这恩情是一定要还的。”

“……”吴子风登时无语,半晌长长叹出一口气来,屈指扣上薛飞的脑门,“你这蠢娃儿,气煞人了!谁跟你说这个!恩是一码事,情是一码事,问题在于你这臭小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啊?” 薛飞捂着脑门发呆。

“算了算了!”吴子风的耐性彻底被耗得光光,不耐烦地挥挥手,“你这臭小子,跟你说了也没用!总而言之,若不是因为我们,你也不至于欠这个情。如何还都是其次,重点是你到底喜不喜欢,莫委屈自己了。”

薛飞瞪大了眼,忽然觉得今儿个的疯师父好像跟平时的疯师父不太一样:疯师父难得说这么多不骂人的话,而且……这个话,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关心”么?!

登时感激得泪流千行,薛飞热泪盈眶老泪纵横飞流直下三千尺,一把扒住吴子风的裤管:“疯师父啊啊啊,你这是关心徒儿么?是么是么?呜呜呜呜呜,徒儿入门一年零九个月,第一次不是附带的长工啦!”

眼角乱抽,吴子风登时有种跳起来拿“不戒剑”剑鞘猛砸这蠢小子后脑勺的冲动。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吴子风猛地一抬腿,立马把抱裤管的某人踹了出去。

当楚青走进屋中之时,看见的正是这一幕。他赶紧丢下两坛酒,伸手扶起跌坐在一边的薛飞:“你没事吧?”

薛飞还没答话,吴子风倒是瞥来一眼,冷哼一声。随即,他一手抓起酒坛子,拍开封泥狠狠灌下去一口。舌尖辛辣的味儿,让吴子风大呼一声“过瘾!”

“姓楚的小子!”再度灌下满满一口,吴子风用手背一抹嘴,“看在这两坛酒的份上,那蠢娃儿,你带走好了!”

“啊?”

“啊?”

楚青和薛飞异口同声道。在呆愣了半晌之后,薛飞先前感动的泪水,此时化为哀怨泉涌:

“疯师父啊你怎么能这样啊!枉费徒儿我刚才还很感动!可,可可可……你怎么能为了两坛酒,就把徒儿给卖了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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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兽 鬼都陰者 凡尘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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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9-6 00:29:17 |只看该作者
◎                    ◎                  ◎

传说,江湖之中,有两名剑客。

喜欢吃肉的剑客,他只有一柄剑,一支烤肉签,一个朋友,一个徒儿。

喜欢吃素的剑客,他只有一柄剑,一杯梅花茶,一个朋友,半个徒儿。

故事,总由传说而来……

——————我是纯洁的江湖传说分隔线——————

吴子风狠狠地瞪着笑眯眯的薛飞,眼角抽搐,再抽搐。

薛无名执起被吴子风扔在地上的纸,默默地读了一遍。读完了,薛无名登时无言,只能望着薛飞,浅浅地扬起唇角。

“臭小子!”吴子风狠狠地瞪过去,“这玩意儿,谁教你写的?!”

“哎?写得不好么?”薛飞无辜地挠了挠后脑勺,接过二师傅手中的纸,自个儿也审视了一遍,“徒儿我觉得我描述得很到位啊!把疯师父和二师傅的特质都写进去了。”

站在一旁的楚青见他师徒二人吵架,也不好插口,只能在心中苦笑:特质是都写进去了没错,不过这丢人的玩意儿,也把脸丢到姥姥家去了。薛飞啊薛飞,诚信固然重要,可做人有时候不能太诚实啊……

吴子风眼角乱抽,身后就把那张纸夺了过来,三下两下撕了个干净。这动作立刻引来薛飞的反弹:

“啊!疯师父,你怎么可以这样?!”

一边说,薛飞一边蹲在地上,把那天女散花一样飘散下来的纸片捡在一起。他撇了撇嘴,硬生生将泛酸的味儿憋了回去:

“疯师父和二师傅要走了,徒儿写点东西做纪念都不行么……”

“……”吴子风再没言语,只是冷冷哼出一声来,别过脸去。

一时之间,四下寂静。只听山泉飞涧那潺潺水流,击在石上轻声作响。

水花被清风卷来,微微打在薛飞的面上。微一松手,那碎乱的纸片,就随着风散落开去,飘落至山涧之中。片刻的工夫,就被浸得湿了,随溪流缓缓向下游漂去。

此处正是“鹤翁秋涧”。自那日“道武义会”之后,楚青领他们来这儿找医师苏慕宁疗伤,已过去了十余天。

吴子风所受多是皮肉伤,包扎过后也就罢了。而薛无名的内伤虽然并未痊愈,但亦无大碍。两人便向苏医师辞行,即日离开“鹤翁秋涧”。

一听这话,薛飞立马喊了一句“我也去!”,然后立刻收拾行礼东西。虽然他并不知疯师父和二师傅将去何方,将往何处。

然而,吴子风一句话就断绝了薛飞的希望:“臭小子,你跟来做甚么?!”

——呜呜呜呜呜,他薛飞已经成为被疯师父和二师傅厌恶的碍眼的家伙了么?薛飞登时蹲在墙角,默默地泪流千行。

在尝试过抱大腿、扑裤管、奉茶说好话、跟疯师父对着骂等一系列的方法之后,薛飞终于意识到:这一次,疯师父和二师傅,是铁了心不会带他一起走了。

思来想去,薛飞总想给疯师父和二师傅送点什么,好让他们不要忘记自个儿。在向苏医师求招儿之后,薛飞根据苏医师给的模板,打算写一部《风薛二人转》用以纪念。没想到,疯师父非但不高兴,反而给撕了。

越想越觉着郁闷。薛飞蹲在地上,默默地看着脚下的泥地。

吴子风别过脸,就是不去看薛飞,二话不说。楚青望望薛飞,又望望吴子风,深知这时候就算自己说话也起不到效用,于是也只有选择沉默。

平时并不多言的薛无名,忽然伸手拉起薛飞的手臂,将人拽了起来。

“二师傅……”薛飞撇着嘴喊了一声,声音似是被山涧的水润过了一般,听着有些变调。

薛无名不禁好笑,轻轻拍了拍薛飞的肩膀:“薛飞,你该知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就算是师徒,也总有出师的那一天。”

“可是,”薛飞偷偷用眼角瞄疯师父,“可是徒儿的剑法还没学好,基本功也乱七八糟。这根本不是出师,是疯师父赶我走啊……”

说到这里,薛飞忍不住大哭起来:“疯师父,你别赶薛飞走!我以后专心蹲马步,再也不偷懒了!还有还有,家务事我都会做,不会再抱怨这个抱怨那个了!只要疯师父你别赶我走,好不好?!”

吴子风不吭声,就是嘴角乱抽。薛无名望他一眼,又望向薛飞:“傻小子,你的日子还长着呢。跟着我们避世,百害而无一利。”

“我也去避世好了!” 薛飞忙不迭地喊出声,“我也要避世!什么正道邪道,都不是什么好鸟儿!我也跟着疯师父和二师傅去避世……哎呦!”

——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就是这种熟悉的感觉!薛飞捂着脑门,又给砸蹲在地上了,疼得直抽气。然而这一次被砸,他非但不觉得郁闷,反而熟悉到两眼都放了光,星星眼地抬头去望那个挥着剑鞘的人。

“臭小子!”吴子风抓着剑鞘狠狠戳着薛飞的背,“避你个鬼避!死小鬼毛还没长齐,想什么避世?!你说回家看你娘老子呢,啊?!还有你那些先天高人的大侠梦呢,啊?!连点脑子都不动,什么玩意儿!”

“疯师父……”薛飞撇着嘴喊。

似乎是山涧的水花溅了过来,视野之中一片扭曲。一头乱发、黑着脸的疯师父,在那一片扭曲的水雾之中,面目显得狰狞。

一年零九个月,上长命山拜师学艺,只不到短短两个年头,可疯师父和二师傅却早已成了他薛飞心头里的“特喜欢”。只是现下,疯师父和二师傅,不要他了……

其实他不蠢,他也不笨。他明明知道,疯师父和二师傅是选了一条正邪皆不容的路,一条不好走没尽头的路。所以,不想他跟着走冤枉路兜圈受罪。可是,可是,虽然心里头明明清楚的要命,却还是忍不住怨气冲天啊……

见小鬼蹲在地上,吴子风再不多言,只是转过身去,冷冷丢下一句:“走了。”

薛无名叹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薛飞的肩膀。

薛飞不吭声,不吭声,不吭声,不吭声,他偏就不吭声……

足音越行越远,渐渐被秋涧山泉的水声所淹没。薛飞猛地直起身,冲那渐渐消失在山道之上的两抹背影,狠狠地挥起了手:

“疯师父再见!二师傅再见!记得回来看徒儿啊啊啊啊 ——”

“啊——啊——”的回音在山谷中回荡,伴着水声萦绕。只见山道之上,那抹绿色的人影,回过身来,望了一眼。那一头乱发的瘦削人影,却不曾回头,只是抬手举了一下膀子,就算是招呼过了。

再望,再望,再望……转过山壁,便再不见了那二人的身影。薛飞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把下巴支在膝盖上。

楚青知他现下心情复杂,于是便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坐在薛飞的身侧。

“希望……”良久,久到楚青以为这死脑筋的家伙就这般变化石了的时候,薛飞忽然开了口,“希望老天保佑,二师傅长命百岁。”

“哦?”楚青挑了挑眉,“不保佑你疯师父?”

“二师傅说了,疯师父那疯疯癫癫的个性,阎王老子都不敢收,”薛飞抱着膝盖发呆,“不过,如果二师傅有什么事情,疯师父一定会疯得更厉害……所以,二师傅没事,疯师父就没事……”

“嗯,放心,”楚青轻轻点了点头,“他们或许算不上真正意义的好人,却是活得对得起天地良心的人。老天会佑他们的。”

薛飞狠狠点头,点过之后又发傻。傻着傻着,忽然轻声问出口:“疯师父走了,二师傅也走了。他们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好聚好散…… 楚大哥,你说这世上,有什么是可以长久不变的呢?”

“情义。”

“那有一天,你也会走么?”

对上薛飞黑亮的眼,楚青轻轻扬起唇角:“只要你不嫌,我便不会。只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薛飞赶紧问。

“……没什么,” 楚青笑笑,将那句“心中第一位的人”给咽了回去,只是轻道,“不着急,慢慢来。你二师傅说得对,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薛飞偏着头望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你的意思是,我们也会是好友么?”

“难道不是么?”

“会像疯师父和二师傅那样好么?”

“咳,这嘛……”

“楚大哥,你的眼角又开始抽筋了。”

“咳!”

“喉咙又疼了?”

“不,不疼。”

“哦……奇怪了,为什么每次一见到我,大家的眼角就要乱抽呢?疯师父是,楚大哥你是,就连那个老山羊也是。”

山风轻拂,溪水长流。潺潺溪流之间,只余下轻浅笑声,漾在耳边。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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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就完啦····薛飛還是沒開竅~~~
楚青的路還很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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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菜花 总版主 水兽 鬼都陰者

38#
发表于 2010-9-6 12:22:16 |只看该作者
這這這......這樣就完結啦?
也好,留點想像的空間會更美好的~
不過楚青要很努力了,傻小子不知何時才會開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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